荀礼满心欢喜地回了下榻的客栈,展开书信。离家数年,他恐怕父母担心想念,每回写信都是只说些相同的东西。
然而这次不同,他稍加思索,才开始落笔。先是感谢父母恩师,再是将自己这数年的情况捡些好的说了,最后将自己中榜之事写下。
他将自己对故乡和亲朋的思念在纸上娓娓道尽,不知不觉就已经写满了数页。放下笔,荀礼揉了揉眼睛,自己通读一边,才拿信封仔仔细细封好,上街找了驿站寄出。
老话说人生有三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他如今是金榜题名的大喜时刻,正是得意畅快,走在路上也不自觉地嘴角含笑。
他刚才的家书中除了感谢父母恩师,还提到了谢珩。
在书院读书的这些年,若是没有谢珩,恐怕他早已待不下去,回了襄城,哪里还有今日这等快活畅意之事。
荀礼实在受了谢珩诸多照顾,无以为报。思前想后,在信中都不知该如何定义谢珩,他更不敢以谢珩的好友自居。
谢珩是恩人,是同窗,是早已超出了这诸多身份的存在。
看见谢珩的名字在榜首,他其实比在榜上看见自己的名字还要高兴许多。
去谢家的贺宴必然不能空着手的......思及此,荀礼走进了旁边一家墨斋。
第20章
墨斋主人热情周到地为他介绍了几块上好的墨,荀礼左右比较一番,最后选了一块精美的无香油烟墨。
“好眼光,这是刚到的庆州墨。”墨斋主人夸道。
墨是好的,自然价格也是极好看的。荀礼笑了笑,付了银子。刚要走,却看见在书院经常欺辱他的那群人正迎面走来。
为首的周文东脸色极难看,听说他今科未进,家中将他好一顿训斥。
他心情不好,荀礼更不愿在此时与他撞见,横生事端,便拿着墨躲在一旁,想等他们过去了再出去。
谁知好巧不巧,这群人竟然走进了荀礼所在的这家墨斋。
荀礼无法,只能暗道倒霉,转身又往后面隐蔽处去了些。
一人道:“周兄,今日既出来了,就别板着脸了,一会儿我们去吃吃酒,听听曲儿,岂不快活?”
“对,不过就是没中嘛,我们几个不都没进么。且看明年的,你我还年轻,便是浪费个几年又能如何?哈哈哈……”另外一人附和着,听起来甚是乐观。
半晌,周文东咬牙道:“没中便罢了,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人居然……居然……”
“谁?”
荀礼眼皮一跳,直觉周文东是在说自己。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周文东恨恨道:“就是那个商户之子,那等下贱愚笨之人居然也能进了榜,我看他定然是使了什么手段贿赂了考官,要不就是用了什么下流的法子作弊……”
骂荀礼便罢了,可在背后妄议朝官,叫家里知道又少不了一顿骂。
其中一人见状连忙出言安慰道:“哎!周兄,莫要气了。即便他中了榜,一个商户之子又能翻出什么花样来?我看他这辈子顶破天也就是个九品散官,哪里能与周兄这样有前途广阔之人相提并论?等明年周兄进了榜,怕是他还要恭恭敬敬地喊你一声大人,求你给他条明路呢!”
“哈哈哈哈……”
几个人笑作一团,周文东被这些人溜须拍马之言哄的高兴,心情也好些了:“行了你,光说些没谱的事儿。还不快瞅瞅过几日去谢家的宴会送点什么礼。”
“嗐,谢家这样的人家还缺什么啊,怕是我挑的这些东西都入不了谢珩的眼。”
“就是,随便挑些,送个心意就行了。”
周文东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好似想起来什么,讽笑道:“随便挑挑?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谢珩可是跟那个商户之子关系匪浅。”
“什么?”有人吃惊道,“谢珩这样的人家,怎么自降身份与一个商贾贱民交好?”
“就是,周兄,莫不是你看错了?”
“我怎会看错?”见他们不信,周文东急了,提高了声音,“当日那贱民对我口出狂言,我不过气急反驳两句,又没碍着谢珩什么事儿,他倒是急吼吼地冲过来护着那人,啧,这不是交好是什么?”
一人听后咂舌道:“竟有此事?莫不是谢珩得了那人的好处?毕竟是财大气粗的商户,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给了他求他庇佑也不奇怪……”
“没想到谢珩居然是个见钱眼开之人,真是丢了咱们文人的脸!”另一人有些气愤。
“多谢周兄提醒,我们还是挑些贵重的吧,免得以后谢珩暗中腹诽我们送的东西拿不出手什么的。”
“说的是,还是去看看别处吧,送这劳什子纸墨笔砚的,恐怕在他眼里还不如给一锭银子吧,哈哈哈……”
几个人说说笑笑,抬脚走了出去。
刚出了墨斋,周文东歪着嘴,得意地笑道:“哪里,咱们都是兄……”
话刚说了一半,突然从身后冲出来一个人,将他一拳掀翻在地。
周围几个人都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文东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他摸了摸被打的脸颊,直痛的嘶气。周文东顿时火冒三丈,回头一看,却是双眼赤红的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