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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冬没再闭眼。浓重的失望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要到这一个答案。
    他的胸腔里激荡着一种沉闷的近乎沙哑的声音,沉沉地蓄积着,马上要下暴雨。
    “阿崽,我想让你亲口告诉我。”
    “那个养大我的人……”
    “那个把我囚禁在这里的人。”
    “他是你吗?”
    他——是你吗?
    他等了很久,这一段时间漫长难熬,每一秒都被拉的极长,让心也上下起伏摇晃不定。许久后,一个字突兀地被吐了出来,钻进了寇冬的脑海。
    “是。”
    叶言之张开嘴,缓慢地说。
    “……是我。”
    与此同时,窗外骤然一声霹雳,暗黑的天被硬生生劈出一个雪亮的缺口。
    寇冬没有后退。他的眼睛仍然睁的很大,许是因为如此,他的眼眶都有些隐隐的发酸。
    这一场等待了许久的暴风雨,终于是要下下来了。
    *
    与此同时,阁楼里的花匠缓慢地支起了身,将头彻底地探进那一间小小的、不引人注目的阁楼。
    他终于看清了那方才于他余光中一闪而过的白影。那是一个纤瘦的半透明人影,并不高大,看起形态约莫只有十余岁,手中还紧紧地捏着一根正在燃烧的蜡烛。
    他呈现出一种近乎珍珠的透白色,唯有边缘处泛着一圈青灰——这独特的颜色多少彰显出了他与在场人截然不同的身份,教花匠扶着夹层的手险些一松,整个人差点从这高处摔下去。
    这是个鬼。
    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目光不由得向下瞥去。剩余的两个玩家仍然聚拢在下面,女仆帮他扶着梯子,仰着脸满面忧心,小声地问:“怎么样?”
    花匠说不出话来,只冲他们摆了摆手,尽量压低自己的呼吸,生怕惊吓到这徘徊的幽魂。那一缕魂魄背对着他,单手执着蜡烛,专心致志,似乎正在漆黑一片的角落里藏什么。
    阁楼的视野并不清晰,影影绰绰的白影在这暗色的底布上格外又显眼些。他弯着腰,宽松的袍子微微绷紧,露出稍稍凸起的两块肩呷骨的形状。
    不知从何而来的冰冷的风裹挟而过,鬼魂终于站起了身,自言自语地道:“好了……”
    他擎着蜡烛,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后,方才又重复道:“好了。”
    花匠愈发不懂。眼看鬼魂一动不动,他咬紧了牙,试探着将上半身都撑进阁楼,想与鬼魂搭话。
    “你——”
    他只吐出了一个字,却发觉那鬼魂朝他的方向转过头来,缓慢地将整张脸侧着朝向了他。那颈部以上的皮肤近乎全然透明,他甚至能透过那皮肉看见后头冷硬的墙壁。
    花匠的话猛然卡在了喉咙里。他怔怔盯着那鬼魂转过来的脸,一个字也没法再吐出。
    他认得这张脸。
    这张脸——
    他的心里骤然翻江倒海,掀起了一阵阵的狂风大浪。
    这是少爷的脸!
    这是少爷的脸!!
    鬼魂像是看见了他,又像是根本没在看他。少年侧着头,倒像是在专心致志地听着什么。他在这里反复踱着步,一圈圈地打着转,反复地踟蹰犹豫。
    旋即,他似是下定了决心,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角落。
    这只是一眼,可花匠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的挣扎。他终于再次迈动脚步,沉重地一步步向着花匠走来。
    花匠猛然松开手,连忙向下爬,要为这个鬼魂移个位置。可还未真正走到出口处,少年就像是悄无声息掀起的一阵风,那即将触碰到他的白影转瞬就浅淡起来,像是骤然变淡的水纹,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散了个干干净净。
    花匠怔愣了半天,这才终于慢腾腾又爬上去,鼓足勇气去翻方才少年徘徊的角落。那只灰色兔子紧跟着蹦了上来,于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同样盯着那一个角落。
    那里杂七杂八,堆着些许旁的东西,下头是一口极深的大箱子。他的指尖触碰着那些早已陈旧的布料与布满油渍的灯,将它们一一放置于旁边的地上。
    霉烂的气息铺面而来,带着轻微的腥味与湿意。花匠的手在面前抖了抖,终于将上面堆积的旧物都扒开。
    “打开吧。”
    女仆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低声道,“打开——不管往哪里走,总比止步不前要好。”
    花匠于是伸手打开了锁孔。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随即,这个深的足以装下一个人的箱子,就在两人的目光里,彻底地打开来——
    花匠感觉到女仆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手指用力掐着他的手臂。
    骷髅。
    一具雪白的骷髅仰面躺在箱子里,空洞的眼大睁着,与他们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他不知在这里面躺了多久,周身的皮肉都已经一丝不剩,光洁的甚至让人有些想要作呕。他躺在箱子的土里,手却紧紧形成抓着什么的姿势——但事实上,他的手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抓住。
    “他是人?”
    女仆轻声问。
    “还是NPC?”
    他们无从判断。花匠的手向下伸去,将半截手掌都插入土里,想要摸索他的身上还是否有别的线索。粗粗摸了一遍,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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