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找阳疏月,让他给老贤王喂毒。”闻雪朝迅速道,“我去引开尉迟景。”
白纨倏然间便明白了闻大人的意思,他朝闻雪朝点了点头,拔出手中利剑,朝皇上相反的方向突围而出。
闻雪朝按了按抽痛的经穴,径直朝几人混战之处大步走去。
尉迟景见闻雪朝半途折返,眼中霎时浮上一层嗜血的狂喜,他抽离了与赵凤辞的缠斗,转身便向闻雪朝飞掠而来。
他没有想到,赵凤辞也当即弃了与延曲暗卫的纠缠,硬生生用右肩接了暗卫一斧,忍着肩上剧痛,紧随其后朝闻雪朝奔来。
尉迟景的手还没碰上他的发梢,便被赵凤辞用剑尖抵住了咽喉:“别碰他。”
赵凤辞就这么挡在了他的身前,右肩的夜行衣已被鲜血浸湿。
尉迟景被赵凤辞用剑抵着喉咙,面上也不慌张,只是轻笑道:“赵凤辞——不,如今该称你作中原的皇帝了。”
“这可是延曲部的地盘,里里外外皆是本王的人。”尉迟景受的内伤也不轻,捂着嘴咳出了点点血丝,“你就算带了再多人马,能逃得出本王的手掌心么?”
赵凤辞冷眼看着仰首大笑的尉迟景,手中剑并未移动分毫。
镇北军的人马埋伏在善郓城外的商道两侧,只要再往西郊走两里,便能与镇北军的人马会合。待到那时,尉迟景便再不足为惧。
可如今出城的道路已被尉迟景的人马堵死,的确有些棘手。
正在忖量之际,他听到背后传来了闻雪朝的声音:“谷蠡王,你老子的命在你手上。”
尉迟景跟随着闻雪朝的目光,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车舆前。
尉迟硕被羽林卫五花大绑地按在了地上,整张脸鼻青脸肿,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不过令尉迟景留意的不仅是这些。
老贤王的脸颊发青,青紫色已沿着脖颈,蔓延到了粗壮的手臂上。
他自小便与西域阴毒之物打交道,自然明白这是何物。
“尉迟景,右贤王如今就在王庭。”闻雪朝说,“三个时辰内不服下解药,这延曲可汗的位置便轮不到你做了。”
这便是他们设下的最后一个局。若将尉迟父子都引至善郓,王庭便只剩下尉迟硕的王弟坐镇。一旦尉迟硕在善郓出了半点差池,向来虎视眈眈的右贤王绝无可能将手到擒来的王位拱手相让。对这野心勃勃的王侄,也定是除之而后快。
尉迟景双眸微微眯起,打量着眼前神态清明之人。
半晌后,他拭去嘴角的鲜血,缓缓开口:“条件?”
“打开善郓西城门,放我等出城。”闻雪朝扶住了精疲力尽的赵凤辞,让他倚在自己的肩头。
第76章 最高楼【十二】
赵凤辞用指节轻轻碰了碰闻雪朝的手背, 示意他安心。
闻雪朝看似成竹在胸,撑着他后背的手却抖得厉害。
温热的血顺着右肩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闻雪朝的手背上。赵凤辞却像是感受不到疼, 扶着剑将闻雪朝拉回自己身后, 又一次挡在了他的面前。
尉迟景沉默地看着眼前受伤的帝王,和他身后面露忧虑之色的闻雪朝。片晌后,他低声自嘲般地笑了:“闻大人好一出声东击西之计。”
身后的羽林卫精锐渐渐簇拥了上来, 俨然与对面的延曲军士呈对峙之势。
阳疏月朝闻雪朝使了个眼色, 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装着解药的布包,顺势扔给了赵凤辞。赵凤辞一把接住解药,拿在手中朝尉迟景扬了扬。
尉迟景紧咬牙关,看了地上昏迷不醒的父亲一眼,向半空中打了个手势:“开城门。”
沉重的善郓西城门向两侧缓缓打开,赵凤辞示意白纨带着赵焱晟和阳疏月的车架先行。
白纨率领一部分羽林卫, 护着车舆便往城门的方向驶去。尉迟景眼里浸着血, 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东海王的车架破城门而出,呼啸着扬起一地尘土。
其余羽林卫精锐护着皇上和闻大人断后。赵凤辞捂着受伤的右臂, 正欲翻身上马,却被闻雪朝抢先了一步。
闻雪朝接过马匹的缰绳,稳稳当当骑在了马背上,朝赵凤辞伸出了手:“臣载陛下。”
赵凤辞静静望了闻雪朝一臾, 垂眸失笑:“好。”
尉迟景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缓缓眯起了狭长双眸:“你与这中原皇帝如此情深意重,倒显得本王不仁不义了。”
“多谢谷蠡王相送。”
闻雪朝面上的笑灿烂夺目,就连靠在他身后的赵凤辞也微微失了神。
这样真挚灿烂的笑,曾频频浮现在闻府挥金如土的大公子嘴角,却鲜少出现在中书股肱重臣闻右丞的脸上。
至于流放塞北的罪臣闻玓。赵凤辞更是不记得, 上一次见到闻雪朝发自内心的笑,是在多久之前了。
看到尉迟景面色如土的模样,闻雪朝只觉得整个人愉悦至极,快意非常。他扬起手中缰绳,让赵凤辞倚在自己肩上,夹紧马肚便往前冲。
尉迟景看着闻雪朝肆意扬起的眼角,血丝快要浸出眼眶。
明眸善睐,俊俏灵动。和十七岁时的红衣少年如出一辙。
他不能放他走。
尉迟景脑中紧绷的弦突然断了,他仰起头,蓦地低喝出声:“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