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在努力寻找师父的所在,任鲥从师父留下的信件和书籍里得到了一些线索,但并不很多,又比较模糊。再加上时间隔得太久,无法确定是否还有效,不过毕竟是个方向。他们在找寻的过程中机缘巧合得到了一个比较准确的消息,说是大约五六年前,有人曾经在附近某处见过一个人,相貌和师父很像,处事作风上也很有师父的那种样子。
这实在是种意外惊喜,任鲥和顾循之简直不敢相信事情居然会如此顺利。不过现在还不应该高兴得太早,或许这只是种巧合,不过当然也有可能是师父特意留下了线索和痕迹,就等着他们去找他。
其实说句实话,虽然顾循之与师父在一起生活了差不多十年,但师父的脸在他的记忆之中早就已经变得模糊了。当初他刚被师父挑上山的时候,师父本来还打算让师兄做他师父来着。后来是师兄坚决不同意才作罢,免为其难地收下了他。
除了教导他一些关于修行的事情以外,师父平常其实不大在他面前出现,似乎总是在忙着炼丹,至少每次他问师兄师父在干嘛,师兄都是这么说的。不过现在回忆起来,师父着实没炼出来多少丹,估计都在借着炼丹的由头偷懒。顾循之小的时候,所有照顾他的一应事务,几乎全都被师父交给了师兄,师兄若是对他不满意,他还强词夺理地说些什么“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注]
顾循之小的时候一直觉得师父是个世外高人,对他满心敬佩。当年他还不在师父门下时,经常在玄都观的庭院里与一班小道士一起看师父与玄都观的老观主对弈,那时候老观主穿一件素雅的灰袍,师父则是穿着一件白袍,仙袂飘飘,风姿卓绝。这么多年以来,当年留下的这种印象始终没有改变过。然而近来听师兄说了些过去的事,又把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些事加以印证,顾循之越回忆越觉得,师父实际上好像是个挺惫懒的家伙。
这与顾循之的童年印象大相径庭,不免让他稍微有点失望。当他把他这些不确定的印象一一讲给师兄听,想得到一个准确一点的答案时,他看见师兄很明显地露出了一个略带鄙夷的神情:
“嗳,他呀。”
师兄没多说别的,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循之突然觉得,他百来年间对师父的美好印象开始崩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原句出自《论语·为政》原文如下: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原本的意思是说儿女要对父母和颜悦色,不能因为替父母办事、给父母好吃好喝就当做是孝。但这位师父将其曲解为:徒弟应该替师父办事,有好吃的要给师父(先生)吃。实在是很过分了。
第35章
顾循之和任鲥对于一举找到师父这件事并没有怀着很大的期望。
尤其是任鲥,他可从来没对师父有过什么过高的期待。他对他们的师父非常了解,知道他虽然算不上什么真仙,但在隐匿行踪方面还是有着相当的心得,如果他不想被人找到,师兄弟两个就算将四境之内整个翻过来都是白搭。
不过如今既然能找到一点线索,大概就说明了师父还不是完全不想被人找到。或许他也认为是时候和自己的徒弟们相见了,但又拿乔不想过早出现,以任鲥对他的了解来看,他很有可能会故意给他们设置一些障碍,美其名曰给徒弟们一个锻炼的机会。
任鲥不打算在师弟面前揭师父的短,这些事他一点都没跟顾循之提。师弟修炼的事还得靠师父帮忙,让师弟对师父多怀有一点期待,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他们一起前往传说中师父曾经出现过的村子,那地方很偏,离大路非常远,如果不是特意过去,一般不会轻易路过。不过那一带与师父有关的传闻却传得相当广,附近几个县城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五年前干旱的时候,曾经有个神仙在东篱村召雨,不仅降下了大雨,还让东篱村东面的洼地直接变成了一片大湖。等到东篱村的村民们想起来要去问神仙的名号时,他已经消失了。从那以后,东篱村就改名叫东湖村,村民们还给那神仙取了个号叫什么东湖仙人。
这种招摇的作风,正符合任鲥对他师父的了解。
很多喜欢在外游逛的地仙都会时不时替人求雨,一方面可以打发无聊,享受一下被崇拜的滋味,更重要的是为了要获得当地人的供奉。只要供奉的人数足够多,这地仙的法力就会增加,进阶也会变得更加容易。求雨这种事,损耗低,收益大,是地仙们信仰之力的主要来源。不过如果要是没有留下名字,那村民的信仰之力就会分散。像如今东篱村的这种情况,村民直接改了村名,又擅自取了个神仙名号,他们的信仰之力很有可能会直接叠加到那片湖水之上,说不上什么时候,那湖里就会出现一个自称东湖仙人的灵物。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倒是很符合他们师父的作风。这倒不是因为师父这个人有多高尚,主要还是因为他只想享受被追捧的感觉,而没兴趣进阶,只想一直当个地仙。不过如果他总是这么干,法力耗费得太多,时间久了,说不定连地仙都当不成。不过自从任鲥认识他的时候起,他这位师父就已经是现在这样了,任鲥并不期待他会有什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