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复清高中搬迁,为了方便学生上学,特地新开了一条公交路线,从复清高中直到城区车站,中间穿过热闹的商业区,安静的居民小区以及几乎没什么人的工业区。
18路公交晃晃悠悠的驶过最后一抹天光,拐进了工业区。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稀稀落落坐着的几个学生样的乘客,虽然还是这几个月刚开的新路线,但是这条线路他早已经开过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穿过去,下面几站都是工厂区,基本没有人下,而前面上车的都是起点站复清高中的学生。
一时间心里一痒的他突然车瘾犯了,虽然周围已经是暮色四垂,但是他却只打开了车头的大灯,而没有打开车厢的灯,任由车厢里被黑暗填满。
敷衍的扬声问了一句:“这一片没有要下的吧。”
理所当然的,换来的只有一片寂静无声。
得意的司机脚下油门一踩,在昏暗的路上放肆的提高了车速,将摇晃的巴士开出了一股赛车的气势。
那一声问话仿佛是个魔咒,悄无声息的惊醒了最后一排穿校服的乔墨。
她的眼睫微颤,昏暗的光线中,她睁开了眼睛。
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前面的人都如同隔了一层水波,变的模糊不清,车上嘈杂的发动机声音在这一刻也悄然远去。
墨色的瞳孔波澜不惊,乔墨静静的看着车厢。
熟悉的车厢却没有往常让人昏眩的感觉,不管是气味,还是声音,都仿佛被隔离了这个世界,安静的像个背景板。
晚上已经发生过的事再一次的出现,乔墨清晰的记得自己因为晕车,所以一上车就开始睡觉,直到八点钟的时候准时下了车,并且在房间里写完了作业,收拾完东西躺在了床上。
之前的流程清晰的印刻在脑海里,这是个梦,乔墨熟稔的垂下了眼睫,并不准备理会。
眼角却扫到了旁边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座位上多了一个人,熟悉的同款运动校服裤,不过一双大长腿有点委屈的窝在狭窄的座位间。
如同惊悚片开头一样的剧情,没有让乔墨有半点触动,直到右侧那无法忽视的目光越来越强烈,她才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隔壁的座位上多出来的那个人。
是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男孩子,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光长个子不长肉,和自己同款的肥大校服套在身上,却被撑的挺拔起来,蓝白色的身影依稀有些削瘦。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的面容,但是他的眼睛,即使隔着一层镜片也不改其光,在微弱的光线中像猫一样灼灼逼人。
老实说,有点吓人。
她记得他。
乔墨对自己的记忆里引以为傲,昨天在回家的车厢里,是有这么一个人。
因为研究几个题,她在学校多留了一阵,上车的时候车厢空荡荡的,人并不多。所以乔墨清晰的记得,他不坐在这个位置,而是和自己隔了三个空位的另一边和自己一起霸占了车厢的最后一排。
乔墨因为有晕车的毛病,也不想让座,所以从来上公交就跑到最后一排开始睡,能记得有这么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过无所谓啦。
乔墨仿佛没看到他一样,不经意的一撇就懒散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闭上了眼睛,脑子里背着物理公式,准备再度入睡。
明天还要考试,她可没经历应对这些精力旺盛的青少年天马行空的梦。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了,最近几个月乔墨总是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而且大多都是现实里发生过的场景。
听不靠谱的亲妈说她们家祖上有入梦体质,共感比较强,一旦觉醒,就容易被拉入别人的梦境之中。
上一次是在学校操场一堆人做广播体操做了半个晚上,上上一次是在教室还是上的物理课,乔墨还打算听下老师划的重点,结果在梦境里却根本听不清老师说了什么,只是像倒带一样重复着上课前几分钟,隔壁班体育课一大群人呼啦啦的走过去的场景,气的乔墨埋头就睡。
对于这些梦境,乔墨早已摸索出一套应对方案,以不变应万变,不是在梦里继续复习学习资料就是干脆利落的睡过去。
即使在梦里,只要自己睡过去了这个梦也就自然消散了。
每一次梦里出现的人都太多,让缺乏好奇心的乔墨抓不住那个拉她入梦的混蛋。
而这回有一些微妙的不一样。
乔墨听着身边的人有些克制的呼吸声突然靠近,耳边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然后原本靠在窗子上的头被一只手从耳侧托了一下,那只手还带着微微的颤抖,身体顺着那股力道往右边偏过去,靠在一片微硬的肩膀上。
原本陌生人的界限和距离被打破,他的手抖了一下,迅速收回,但是乔墨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乱了一瞬,过分亲密的距离让乔墨感觉自己如同被热源包裹住,让她感觉有些不自在,连正在默背的物理公式都卡壳了。
好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事件一般,被隔离的世界屏障消失,原本消失背景音渐渐回归回归,鼻尖是扩散的淡淡松木香,带着微微凌冽的雪后气息,干净清爽的压过了车厢里原本浑浊味道。
汽车的发动声,和轮胎压过路面的摩擦声一下子恢复了往日的分贝,嘈杂而熟悉,带着让人昏眩的规律。
有点莫名其妙,感情你做这么一个梦,把自己座位挪过来就是想要我靠你肩头睡觉?
车窗冰冰凉凉不比你个膈人的肩膀舒服?
乔墨皱了皱眉,她从来都没有过分的好奇心,而是克制的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所以即使最近睡觉一直频频入梦她也没有动过去寻找过梦境主人的念头,毕竟对方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今年开学,因为最近学校搬迁,班级全部打乱重分,因为感冒在上学期期末考试没有考好而落到了三班的乔墨压力有点大。
而最近被拉进梦里面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严重影响了她的睡眠质量,这让乔墨不由的有点心烦。
她准备不再纵容这个胆小鬼。
“你也只敢在做梦的时候才靠过来吧,脸都看不清的胆小鬼。”
乔墨毫无预兆的开口,语气中不带任何情绪,平淡的仿佛是个陈述句,却字字戳心。
她感觉到在自己开口的的瞬间,对方整个人都如同木头人一般僵硬了起来,脸侧靠着的地方舒适度明显的下降。
“我没有。”对方呼吸急促的起伏了一瞬,下意识的反驳着,微哑的语气却心虚又僵硬,还带着浓浓的羞愧。
她睁开眼,眼神清明,依旧靠在他的身上没有动,只是伸手抓住他放在腿上的手。
对方的手腕带着灼热的温度和血脉中澎湃的涌动,即使是梦境细节也还原的让人皱眉。
男生的手比想象的还要粗一点,居然让乔墨差点没握住。
她抬起头,冷静的看着他泛红的侧脸,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个再三打扰她的混蛋,不过入眼就是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
拉远了视角才能看清他的样子,天然卷的头发不甚乖巧的耷拢在他的头上左突右冲,带着几分秀气的脸上满是红晕,厚重的黑框压在他鼻子上,镜面上的雾气让他的眼睛不再那么灼灼逼人,微薄的唇紧紧的抿着生怕自己出声一般。
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真像个变态!
明明是自己占理的一方,在对方的羞怯的神色映衬下仿佛一个要对对方上下其手的变态。
乔墨甚至感觉只要自己一松手,对方就能像只土拨鼠一样把头埋进座位下面去。
在幽暗的车厢里,那只被自己握住的手都泛起了可疑的淡粉,毫不怀疑,哪怕是掩盖在衣物里面的估计也红了,因为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他稍微敞开的衣领间也泛着可疑的颜色。
不过只是简单的目光对视,对方已经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样子,黑框眼镜上白色的雾气中闪烁着一抹水光。
意外的很眼熟,乔墨看着对方的脸,不动声色的记住以后继续逼问:“没有?那你的手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会坐到这里?我为什么会靠在你的肩上?”
对方的呼吸一下子的变得急促起来。
明明是个欲行不轨肆意在梦境里打扰别人的痴汉,绝对的反面角色,此刻却像被堵在角落的小动物瑟瑟发抖,让乔墨找到了一种欺负小动物的快感。
一只即使是在毫无束缚的梦境世界也只敢移动三个位置坐到自己身边的胆小鬼。
“我……我只是……我……”对方喏嗫着,连脖子根都红透了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乔墨伸手飞快的摘掉了对方厚厚的黑框眼镜,果不其然,眼镜之下的的眼睛里已经含满了水汽,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惊诧的瞪大了,琥珀色瞳孔如同半透明一样,在幽暗的车厢之中清澈明亮。
鼻梁上还残留着镜框压过的红痕,显得有点可笑。
就像,乔墨曾经养过的那只幼猫。
无知,幼稚,粘人,还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只要一个没注意就会蹭过来,非要爬到她怀里,蹭的她一身猫毛。
让人想要狠狠的揉上一把,却也,意外的不让人讨厌。
或许因为这双眼睛太过清澈,或许因为这些梦境都干净的到无聊,或许是因为经历了这么多个夜晚,他才敢慢慢的靠近到自己的身边的这份小心翼翼。
她冷冷的看着对方明明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身体缩成一块,然后松开了握住对方的手,任由他悬在半空不得着落。
韩觉还没来得及失落,就感觉到乔墨的手猛然搭在了他的头顶,十指肆意的穿过发间,然后一阵乱揉。
柔软的手指穿过了自己的发间,微凉的指尖触及头皮的一瞬间好像过电一般,从天灵盖一路劈到脚趾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别说反抗了,连脑子都僵住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自己好不容易的才压下去的天然卷揉成了一团乱毛,头顶还直直的伸出了两根呆毛,看上去更傻了。
下一瞬间,乔墨清晰的感觉到整个世界晃动了一下,身边的人和身下座位突然消失,整个人失重一般往无尽的黑暗中跌去。
啪!
黑暗中,原本安静躺在床上的乔墨,突然伸腿把身上的被子踢开了。
真是熟悉的感觉。
她被踢出来了。
窗台的月光透过未合拢的窗帘偷偷印在她身上白晢的肌肤上,透着莹润的光泽,也让少女身上泛起丝丝的凉意。
她无奈的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打了个哈欠。
翻了个身,拉回被子,三秒后,呼吸平稳。
啧,这点小刺激都受不了,还天天拉人入梦,扰人清睡。
ps:跑了一年,差点连账号都登不上了,旧坑差点灵感,会慢慢填,我先找下码字的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