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琢道:“他有自己的儿孙不传位,却要传位给我这个侄儿,这话你信吗?”
罗六姑娘咕哝道:“可那位不是到现在都没认祖归宗吗?连姓都没改,怎么可能继承皇位?”
“怎么不可能,改姓上玉碟很难吗?”段琢声音如冰,却又隐隐透出悲凉,“不过是他们父子俩斗法,拿我做磨刀石呢。等到姓聂的得势之日,便是我坠入地狱之时。”
罗六姑娘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摇头道:“不会的。”
“怎么不会?”段琢似乎笑了笑,“我和姓聂的,有不共戴天之仇,有他无我,有我无他。皇伯父明面上对我更宠爱些,实则呢?我与你父亲走得近了些,他便立刻要将你许给他儿子。”
罗六姑娘嘴唇翕动,眼中的泪快要掉下来了。
段琢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起来:“六姑娘,你也知道,我在家中本就孤立无援,这世上再无他人能帮我。你跟着我,不会有好下场,不如趁早改了主意;嫁他,以后有泼天的富贵等着你。”
“殿下,”罗六姑娘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美人垂泪,如雨打梨花,海棠承露,“你别难过,你不是孤立无援的,我会帮你,也会说服父亲帮你。”
段琢轻叹:“何必连累你们?”
罗六姑娘含情带泪看向他:“昔日殿下救我一命,如今我不过是还殿下之情罢了。”
段琢道:“可惜你的婚事,我没法开口。”
罗六姑娘摇头:“殿下的难处我已经知道了,不必过意不去。嫁就嫁吧,嫁过去了也好,或许我还能为殿下做些什么。只是,”她面上带笑,泪已如雨下,“从此与君无缘,殿下能不能抱抱我?就当告别。”
段琢拧着眉头,一时没有动作。
罗六姑娘眸中带了哀求:“殿下。”
段琢没有说话,跨前一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罗六姑娘眉眼弯弯,踮起脚,红唇飞快地啄了他唇一下,脸红得仿佛云霞一般,藏进了他怀中。
年年望着这一幕,整个人都石化了:这位罗六姑娘,该不会就是定北郡王那个打算许给聂小乙的庶女吧?
这一幕,好生熟悉。当初她还是福襄时,段琢哄她为他做内应,不就是这样吗?段琢,还真是专注撬聂小乙墙角一百年。
可怜的聂小乙,相隔七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续弦,结果又碰到个段琢的仰慕者,他头顶的帽子该有多绿啊。
年年忍不住想为聂轻寒掬一把同情之泪,一边心生不耐:也不知那对有情人什么时候结束,她站在这里,脚都麻了,也不敢动。
好在,那两人似乎也知道私会不能太久,罗六姑娘恋恋不舍地从段琢怀里退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段琢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取出帕子,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唇。
年年松了一口气:只等段琢离开,她便可以走了。
却见段琢随手将擦过嘴的帕子丢弃。转过身,朝向她的方向,似笑非笑地开口:“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出来。”目中杀意闪过。
第77章 第 77 章
危机感自心头生起。年年暗自叫糟, 想也不想, 转身就逃。下一瞬,尖锐风声破耳,她小腿上一阵剧痛, 不知被什么刺中, 蓦地一软,整个人都失了平衡, 狠狠摔倒在地。
段琢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杀了吧。”
剑光耀眼, 寒意迫来,年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生死一线之际,她蓦地想起什么, 掏出怀中当初在桃花谷救段琢时,他给的玉玦,高高举起:“殿下,我用此玦换我一命。”
一命换一命, 他总不至于不认账。
段琢一怔, 神色微动,下令道:“退下。”森冷的剑光堪堪在年年面前几寸处停下, 在听到信的命令后很快后撤。
脚步声响起, 段琢缓缓走近, 在她面前停下,垂眸看她。
年年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头察看自己的伤势。她的膝盖、手心、手肘都摔伤了,浑身都在疼, 最严重的是,小腿上被刺了一剑,血流不止,剧痛刺骨。
年年又是气恼,又是后怕。段琢这厮,不愧是终究反派,手段也太狠辣了些,若不是她反应快,若不是她恰好带着那块玉玦,只怕这会儿她已成了他暗卫的剑下冤魂。
段琢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狼狈凄惨的模样,声音淡漠:“你怎么会在这里?”千里之外江南山村的村女,突然身穿华服,出现在皇家猎场,怎不叫他疑心?
年年心知,段琢这人,素来疑心极重,他这么问,显然疑虑犹在,杀机未消。她若答得不好,只怕就要命丧当场。玉玦刚换了她一命,再来一次,她可拿不出第二块玉玦。
年年低着头,一边拿帕子扎住小腿上方止血,一边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是被人掳来的。”简单地将怎么被段瑞掳走,怎么训练她,又将她送入聂府的事说了一通。
她是他派出的细作,父母家人都捏在他掌心,他总该放心了吧。
段琢意外:原来她就是柔喜说的,段瑞送给聂轻寒,却被柔喜调理后策反的那个与福襄极为相似的女孩子。
他还记得桃花谷中,见到的她的模样。与福襄是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可乡野长大的姑娘,虽有一种与贵女全然不同的蓬勃之气,到底少了那种锦绣膏粱养成的金尊玉贵,并不会叫人将两人弄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