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便伸手捏着她下巴,迫她看着他,道:“诛九族不只为惩,还为以儆效尤。且太子本就于我的身份有诸多不安,此举各退一步,是为安抚,若是我不接受,他便始终疑我有造反之心,是绝不肯罢休的。”
林娇忽的想起什么,拧拧眉,“太子这般岂不是自断手脚?”
季朝道:“谈不上手脚,先皇后自以为一切为着太子,却不知太子平庸,反而忌惮她手里的势力。”
林娇咬唇:“那你便叫黎正这般被诛?”
季朝不语,只一双眸子沉沉的看着她。
*
季朝还是叫太子改了旨意,不再诛杀黎家九族,但仍饶不过黎家涉案人员与黎正,只黎家妇孺下人皆被贬为奴籍。
黎家诸位皆被关押在锦衣卫,黎正因着与锦衣卫众人关系颇好,倒也未受什么苦难。
季朝仍是忙着,林娇也已是两天未与他说过话,倒是季朝自己仿佛没事人一般,照旧与林娇相处着。
白日,林娇就自己呆在锦衣卫里,偶尔变成猫去瞧瞧黎正。
黎正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林娇偷偷溜进大牢,黎正一人独自被关在个牢房里,正面对着墙壁思索着什么。
林娇默默的瞧了会,才抬起爪子欢快的跳到黎正面前。
黎正一低头,不由得笑开来,倒是又有些子曾经的模样,摸摸林娇的脑袋,“你怎么来这了?”
不远处就有番役闲坐着,林娇不便变成人,只仰头朝他喵呜一声。
黎正叹一口气,问道:“锦衣卫近来可好?”
林娇沉默半响,才点点头,分明是黎正处于危难之势,他却依旧念着锦衣卫。
黎正又道:“你莫要怪罪大人,若不是我当年调皮,父兄也不会发现大人的真实身份,也不会在当年放火烧了季家。”
林娇讶异的抬头看他,这些季朝并未说与她。
黎正也是一挑眉,“大人未曾与你说过?”
黎正沉默,又抬头看向虚无,道:“父亲身为大学士,我一直便以为他是克己奉公的,兄长也一直是我的榜样...我从没想到过父兄会做这许多错事。”
林娇安静的趴伏在黎正身边,任他倾诉着。
“我小时候很调皮,家里一直宠着,如今也是,不曾将我当个大人,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当年我见大人成了锦衣卫指挥使,心里羡慕的很,便央着父亲得了这职位,父亲本也是不同意的,一听到我要在大人手下,便应了下来,想来早便是打的大人的主意。”
“是我过于蠢笨了。也始终是个长不大的样子。”
“大人不过长我几岁,这几年过的并不容易。自打遇见你倒是多了好些笑容。”
黎正想起什么便说着什么,林娇也不打断,只闭眼听着。
直到傍晚,才又溜出了牢中。
锦衣卫皆下了职,季朝却是还未回来,直到了夜幕降临才回了锦衣卫,倒是带回不少鱼制吃食。
香喷喷的气味触动林娇嗅觉,林娇眼睛一亮,又很快反应过来是季朝。
季朝含着笑拎着包零嘴进了房间,便见林娇坐在桌前摆弄着手里的魔方样的玩意。
季朝坐在林娇旁边,道:“我带了鱼干鱼酥回来,你可要用些?”
林娇犹豫了瞬,应了声,又接着低着头自顾的弄着。
季朝动作一顿,倒像是没想到林娇会应和一般,坐在一旁,将油纸打开,一个个的摊在桌上。又捻起块鱼骨酥来,喂到林娇嘴边。
林娇咬唇片刻,终是张嘴吃了下去,犹豫道:“今日我去了牢中。”
季朝眼眸微闪,慢悠悠继续拿着吃食喂她。
林娇抿了抿唇,将他手推开了去,抬眼看他,“你怎生不说季老爷子也是黎家所杀。”
季朝垂眸,将吃食又放回油纸里,道:“知道了又如何?”
林娇一梗,但他确也没说错,即便如此,她也不愿将黎正诛了去。
季朝又道:“管家请了个专会做鱼的厨子,今日还不算太晚,回季府尝尝可好?”
两人本就是打算夜里回季府住的,只又发生了这许多事,两人闹了不愉快,林娇每次总是拒绝。
这次,林娇低头想了会,竟也应了下来。
季朝反倒有些惊讶,半响才点点头,“一会便派人去季府叫来马车。”
林娇摇摇头道:“不必了吧,骑追风回去不就好了。”
季朝道:“马车方便些,便如此吧,正好你先用些零食,我先派人去季府。”
说罢,便起身往外去。
林娇便也随他去,随意的捻起鱼干来吃着。
不知过了多久,又忽的听到后院处传来些动静,林娇拧眉,侧耳一听,这声音竟似是从监牢方向传出。
林娇心里一惊,忙快速往外去。
谁知一进了院子就瞧见了黎正与其父兄站在院里,对面季朝与一干番役对峙着。
竟是黎正企图越狱,却又惊动了番役。
黎邵看见林娇,脚下一动,正要将人挟持了去,就见黎正反应更快,伸手将林娇拽了过来,手里的簪子直直对着林娇脖颈,将林娇对着锦衣卫诸人。
季朝手一下子握紧了去,又缓慢的松开,往前行了一步,“将人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