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缘一从不认为自己应该活着。
产屋敷耀哉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为此感到悲伤,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想要改变继国缘一的想法。
只是他的时间不够了,因为常年侵蚀着他的诅咒早已经让他的身体变得不堪一击,就算斩杀了鬼舞辻无惨解除了诅咒,他仅剩的生命也并不能让他坚持更久了。
产屋敷耀哉从来都不是为了这种事而感到犹疑的人,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自己会死亡的准备。他担心的从来都是自己的剑士(孩子)们,他担心在他离世后,这些孩子都无法接受这一点。
可是比起这些都有着自己家人,还有着寄托的剑士们,被战国遗留下来的继国缘一,却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和柱们相交甚好,但是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继国缘一现在是鬼,他的生命和所有人都不同,等一个百年过去,他再次会成为唯一一个被留下来的存在。
产屋敷耀哉躺在床榻上,他的身体现在就像是重病的老人家,稍微有些差池就会消逝,但是他的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容,“是啊,转世,你相信这个吗?缘一。”
产屋敷耀哉再一次呼唤出了继国缘一的名字,像是想要让对方于这个世界产生哪怕只是细微的联系。
继国缘一犹疑了一下,他回答道,“我的母亲,是一位非常诚恳的信徒。”
产屋敷耀哉笑道,“我是在问你,你的想法是什么,缘一。”
继国缘一陷入了沉默,他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产屋敷耀哉的眉眼间透着无法被忽视的温柔,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那我换个问题好了,缘一,你愿意相信转世吗?”
拥有着赤色斑纹的鬼物这一次沉默的更久了,但是产屋敷耀哉却是一点也不急切,因为他知道这个像是孩童一般纯稚通透的剑士,是非常认真地在思考这个问题。
似乎世间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停歇了下来,继国缘一对上了那双被诅咒侵蚀,导致现在也并没有完全恢复的眼睛,他声音平静,“我愿意相信。”
产屋敷耀哉脸上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些,“那真是太好了。”
“请这样相信下去吧。”产屋敷耀哉用着像是预言一般的语气说道,“你将会在未来,遇到你想找到的那个存在的。”
所以,请对这个未知的未来,产生哪怕只有一丝的期待吧。产屋敷耀哉在心中如此真挚地祝福道。
继国缘一也接受了这样纯粹的好意。
时间过得很快,对鬼而言更是仿佛眨眼而过。仿佛只是回过神,世间便是再次大变样了。比起沉睡着毫不知情的四百年,这一次,继国缘一是用着自己的眼睛亲眼见证的。
继国缘一身上战国那个时代的刻印终究无法被改变,但是他也开始学着接受着外界的一切改变。继国缘一学着这个时代的人类的礼仪和着装,他并非单纯地深居在什么地方,而是一直都在努力着适应着一切,哪怕这并不适合他。
他相信着产屋敷耀哉的话语,也履行着与产屋敷耀哉的约定,他抱有着并不强烈的期望,等待着产屋敷耀哉所谓的【预言】到来。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临的如此之快。
继国缘一绝不会忘记那一瞬间,那是他在最后,剩下的唯一慰藉。
鬼可以将自己的外形改变,但是比起某只可男可女可老可少的鬼王,继国缘一单纯就稍微改变了一下自己头发的长度。因为在现代,男性留着这样长的马尾还是少见的。不过就像是那双无法改变的竖瞳,继国缘一也无法将自己的斑纹遮挡起来。
他很努力地在融入着这个世界,所以在这种时候,就像是老年人想要学习着青少年的喜好,显得有些滑稽。
所以带着一顶鸭舌帽遮挡斑纹,时常会外出行走的继国缘一,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只是这个国家的人与人的关系之间非常淡漠,他们奉行着“不给别人添麻烦,不要打扰别人”的原则。继国缘一这样的存在在别人眼中,也并不算是多么特殊。
所以,在继国缘一像是感知到什么突兀地停滞在原地时,没人对他此刻的行为产生什么关注。
其实继国缘一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鬼舞辻无惨会对他下这样的诅咒。因为当时与战国时代早已经过去了四百多年,继国缘一所在意的事物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鬼舞辻无惨怎么可能会忽视这一点,强大的鬼王在最后用出的血鬼术名为【彼岸冥涂】,代表着地狱之花的诅咒,在生命最后所使用出来的诅咒,真的仅仅是继国缘一理解的那样简单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只是继国缘一却是时隔了百年才意识到这一点。
继国缘一看到了自己开始化为溃散的手指,就像是普通的鬼物进入了太阳的范围一般。但是继国缘一却没有时间关注这一点,他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用着急切的目光探寻着身边的一切。
但是他却在这一刻想起了鬼舞辻无惨在最后的诅咒。
【珍爱之物不可视,亲近之物不可闻,抵肩而过,相逢而不自知。】
这从来不是单纯的诅咒,谁都没想到,这竟会是诅咒启动的条件——鬼舞辻无惨知道自己无法轻易地杀死继国缘一,所以他做了双重的准备。
存于表面的诅咒吸引了继国缘一的注意,所以他没有意识到鬼舞辻无惨的后手,【彼岸冥涂】是最为残酷的刑罚,他会一直侵蚀着宿主的身体,却无法让人察觉到,而在其生命地最后将其拉进最为深渊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