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表辽东语,丁令旧乡行。去家千载归叹,累累若为情。几许红尘滋味,一片人寰欢笑,恋恋费经营。年少张弓满,白鹤振翮轻。
山溪水,桃花岸,武陵卿;当时偶到,重访只是枉劳形。太守寻而不见,高士思之未果,此事莫厘清。际遇有天数,何必太分明。
——拟作《水调歌头》。
原来这世上当真有神仙,今天自己一家人是遇上神仙了!
——这是老倌夫妻的一致看法。夫妻二人就地跪倒,向空椅子叩头。叩毕,老倌向妻子道:“他娘,这事儿可不能说出去呀。”
“那别人问起来,咱们咋回答呢?”
“就说孩子的毛病没治好,那白衣相士觉得面上无光,不声不响地走了。”
“什么白衣相士?人家是小海的师父,这样说,不是损了人家的名头了么?可惜我们还不知道神仙的名字叫什么呢。”老倌妻子有些埋怨老倌,但最后也认同了老倌的主张。
当下夫妻俩出了屋,来到院子里,看到小刘海正在射箭玩儿。此时已经酉时末刻了,快要落山的夕阳把院子里映照得红通通的,小刘海全身被晚霞的余晖映得泛红,一张小脸蛋儿更是红扑扑地。
老倌夫妻俩心头高兴,对视一眼,也不说话,只默默地看,就见儿子刘海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一会儿出现一张二尺长的小弓,一会儿出现二尺长的几支箭。老倌暗地数了数,是一张弓十支箭。
看了一会儿,老倌才发声叫孩子过来。
小刘海跑过来兴奋地说道:“爸爸,爸爸,你看我射中了一只麻雀!”
老倌听了,觉得诧异:“什么,你能射中麻雀?”
在老倌看来,自己这儿子身体不好,自己也没教过他弓箭术,凭着这小弓小箭,一个没练过射箭的娃儿,能射中麻雀,顶多是偶然巧合罢了。
小刘海似乎看出了老倌对自己射中麻雀不以为意,就跑了过去捡起地上的麻雀,又跑过来递给老倌,骄傲地说道:“阿爸,阿爸!你看嘛,就是这只麻雀嘛!”
老倌接过来一看,心中却也是惊讶:这一箭,所中之处正是麻雀的脖颈,若说是巧合,恐怕也没有这么巧的。他正在沉吟着呢,就听小刘海攀住自己问道:“阿爸,我师父呢?”
“你师父走了。”
“我咋没看见师父出门去?”
“别瞎说!”老倌打断小刘海的话:“海子,今天拜师的事,还有你师父教你的,要跟和靖药堂老爷爷交待的事一样,都不能说出去!”
老倌口气郑重表情严肃。他还想再嘱咐儿子几句,就听见院外有人喊“世倌哪,开门喽!”
老倌一听声音,知道是刘族长,赶紧上前。开了门,刘族长面色不豫,不高兴地问道:
“世倌哪!我在你家门口叫了半天门,怎么没动静呢——没听到我喊你吗?你不是要臊我这张老脸的吧!?”
“不敢不敢!二叔,我可不是不搭理你老人家,而是我们真没听到有人叫门。再说了,院门没锁,你推开来不就行了。”
“什么?!院门没锁,怎么就推不开呢,”刘族长大吃一惊,不知心下寻思什么,但听他嘴里急急地问:“那白衣相士呢?”
“走了。”老倌老老实实地说。
“哎呀!”刘族长的叹息,“我们三个老不死的一合计,觉得那白衣相士很不一般。我这是来请他——,哎呀,可惜了!已经走了。”
“什么事让你老人家这样急?”
“那相士几时走的?”
“走了有一刻功夫了吧。”
“瞎说!我在你家院门口等了近两刻功夫——就没见到有人出来!”刘族长更惊讶了。
“世倌,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这相士进村时,村口值哨的没发现,走了也没人看到;世倌,这在我们村里可是个大事情,你可不能对我隐瞒。”
老倌无奈地看了妻子一眼,老姑娘递给个眼色,那意思是打死也不能说。
老族长也是人老成精,哪能看不出来?当时就不满地说道:“你两口子少给我打马虎眼,事关重大,不然我不会急风火燎地跑来你家吗。难道要我把你请到村老堂才能说实话?!”
村老堂,是本村议事的地方,所议之事都是村里大事,当然也包括对违规犯禁的族人施行处罚。
老倌一听就不乐意,“二叔,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凭什么要惩罚?”
“不是惩罚,是村老要问话!你知道吗,今天城里传来消息,山北人要来打我们。”
“凭什么要打?再说消息真假还不知道呢。”
“世倌!”刘族长严肃地说:“你连我们都信不过吗?你也能看到,我年岁大了,下一步我们家族要选新族长——
我们刘姓这些年来,就数你立有六级营功,论能力,也是你最看好。你不会连这一点也看不明白吧!”
“二叔,我是怕,这,这,哎,”老倌看了看老婆——吱吱唔唔地。老姑娘接过话头:“二叔,您老人家来屋里坐下说话吧。”
来到屋里坐定之后,刘族长开口:“世倌,你夫妻莫非有什么顾虑?”
“二叔,这事说来太神异,我和他娘都觉得我们遇到的白衣相士是神仙。可是这要是说出去,谁肯信啊,还不被人呵碜死啊,所以我夫妻二人商量了——坚决不说出去。”
当下二人把奇事择要说给老族长听。老族长默默听完,“我估摸着还真是神仙。明天我们一起去村老堂商量一下,顺便告诉大家,明天先都不要出去打猎了。要防止村寨外围会有还没退回深山的大凶野兽。”
接下来三人又略说了一会儿话,刘族长道:“明天我在村老堂等你们,你把小海也带上。”
第二天,老倌夫妻与小刘海三口人吃过早饭,来到村老堂。
眼前的是村中央的一座独立院落,共有两进院子。大门口上挂一匾,上写“村老堂”三个大字。
头一进院子有个大厅,厅上有匾,上写“三义公殿”;这名字有来历:
原来这个村人祖上,刘、张、王三位结义兄弟相扶逃难至此,当时只有三户人家。二百多年繁衍,现在有一百多户人家了。
现在的三姓各有族长,都承传祖宗教诲,族长选拔以本姓意见为主,结合其他两姓意见,最终由三姓共同选出。
三位族长也就是三位村老,一姓一个,共同主管村里事务;后来,三姓相商共建此殿,就名为“三义公殿”。
三义公殿的大殿两侧是厢房跨院,也是村里的识字学堂,专人负责教本村九岁以下的小孩子——
西跨院里有三个男子称作“认字师”,负责教本村七至九岁的孩子,教孩子学习礼节和识字,重点是要教孩子识字,达到五千个,能看明白村里收藏的经文。
东跨院里有三个中年妇女被称做“教姆”,负责教本村二三岁到五六岁的孩子,也有顺便看护各家孩子的意思。
认字师自身还负责研读村中所能收集到的各类经文,研究成果交给全村人学习。这些经文其实并不多,是村中祖辈传下来的武功书籍。这三位是村中三老以下学问最深,武功较高的人。
九到十二岁的孩子在大殿后的第二进院子里学习。这院子其实就是个大演武场。
这里同样有三个男子也称作“教爷”,都是村中高手,负责教本村孩子习武,学习打猎、格斗、骑马、射箭等本领。
十二岁以上的孩子,就要跟村里大人们走出村寨,主要是去参加打猎和其他的劳动;由村里的三位猎手队长负责教授学习。有时也到这山头上有限的农田土地里学习种庄稼。
老倌对这些原是知道的。他本来是村里公认的猎手队长人选,也是刘族长心中内定的接班人选,可是自从老婆孩子出了状况,老倌的状态和精神都下去了,村里人体谅他,就没再要求他带队打猎,不过他也没少出力。
老倌一家到村老堂时,东西跨院里已经传来小孩子门的读书声音。三老正在门口聊天,聊着老倌家的事情。
于是老倌跟三老施礼,相互问讯后一起进入大殿。
刘族长把昨天傍晚听老倌告诉的话又说了一遍,三老边说边讨论,到最后都是面有喜色,一致认定遇到的是神仙。
王族长道:“昨天得到一个传达给本城各地村老的一个消息,山北人要来打我们。我们这里可是地当要冲啊!祖辈在这里生活二三百年了,兽潮冲击也经历过三四次,我们都抗过来了,岂能让他们山北人占了我们的家园。”
“老王啊,现在不用担心了!”
王族长一语未毕,刘族长接过话来乐呵呵地说道:“小刘海是仙人徒弟,十年后早就成长起来了。有仙人眷顾,我们村子不会遭难的。”
“十年后打仗,现在这就得到消息了,这也太不靠谱了吧!”老倌说道;其实老倌对于这个消息,知道得比别人更清楚,毕竟马格修元曾经亲口告诉过他。
老倌不以为意地道:“按说呢,我在当营兵那阵子确实也跟山北人打过一回小仗,山北人也不咋地。”
张族长接过话头,“老倌,不是你说的那样的!那边山北人应当是认为还没泄密。这消息,据说是个特使从帝都传来的,听说山北人好像在研究什么特殊武器,十年内必能成功,他们成功之日便是侵略我们之时。
所以帝国要求我们西北边城做好十年备战;我们清水城城主这才传下命令,要求各乡各村,搞好十年内的子弟培养教育的事情,特别是我们编户人家。想想我们的后代子孙将来都要做营兵去打仗,没有本事怎么行啊。”
“不过,十年后这一代新人就成长起来了。”张族长接着说道:“特别是小刘海,既然被仙人收做了徒弟,将来必定一飞冲天!只是现在,全村人都得守住这个秘密;别让这个话儿传出去,惹来祸患,坑害了孩子。”
“世倌,我们三老决定,明天开始,就让小海入学。”
“好啊,只是小海的毛病还没好呢!”
“这个,仙人想必留下了解决的办法。”
三老一致认定——
以前,他们没让小刘海入学,在他们眼中,小刘海是老倌的心病,拖垮了老倌两口子,老倌可是村民心目中未来族长的上佳人选;而且,这孩子能不能长大都是问题。
现在好了,做了神仙的徒弟,将来必能佑护村人啊;说不定还能成为城主什么的大人物,把全村人都从编户改成自由民,甚至变成贵族都有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