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李隅那边只是“嗯”了一声,早能猜到这个答案,但是听到的时候还是失落。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阮衿攥紧了手,心里想,哪怕一句,就一句也好,给我回应。
半晌,李隅那边说:“你注意照顾好自己。”
就到这儿就没有了。阮衿颓然地点了点头,意识到李隅看不到的时候才开口,“嗯,你也是。”
这样的对白已经重复很多次了,干瘪,怯懦,互相推诿,是语言极度匮乏的表现。如果从今往后他们的交流都像这样的话,那么还有回到最初的可能吗?
倒数还有两天阮衿就回塘市了,可他在挂断电话之后开始困惑,就算回去了又能怎样?走了一圈,想要弄清楚的东西仍然没能得到解决,他只是来打转的吗?
这么想着,他从地上站起来。还有点蹲了太久腿麻,大脑失血产生的眩晕感。
远处还是“砰”接着“砰”的爆破声,山被接连炸出伤口,现在已经太晚了,他也是时候该上山了。
整个磷峰山景区正在升级,山顶的庙也在修缮和扩建中,那个放生池也被重新打理得清澈干净,曾经里面病恹恹的鱼和乌龟都变得活跃起来,随着香客增多,于是也部变得膘肥体胖起来。
记忆中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偏差。
比如不会再有一下雨就走不了的泥巴路,石阶一直顺畅地通向山顶。
还有罗汉堂里的五百个黑黢黢的罗汉,全都镀上了一层金身,白天隔着玻璃门看都是亮堂的,就像一片晃荡的阳光映照在地上。
他穿着棉麻的灰色禅修服,也不再需要买门票进去,可是看着物是人非之后也会觉得怅然若失,还是有很多旅游的家庭,情侣,乐此不疲地进去数罗汉,又花上比过去翻几倍的价钱解签。
上午擦拭佛台的时候,他和那些菩萨塑像离得很近,他观察他们的神情,感觉神佛和人也没什么不同,细长的眼,丰厚的嘴唇,只是长得更加富态些,如果离得这么近也无法知悉他的心愿的话,他大不敬地想,那么观音大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人拍了阮衿的肩膀,他吓了一跳,一回头,是穿着深色海青的义工师兄,他已经皈依了,昨天刚剃的头,淡青色的头顶上还挂着一层雨水。
“你干嘛这么紧张?看来擦佛台心不诚啊。“阮衿把抹布从供桌上拿下来,看着殿外已经变大的雨势,答非所问道,“外面下雨了。”
“是啊,还越下越大了,我刚刚从桃花潭那边跑上来,下面的观音洞里运来一个十几米高的观音,好多人抬着,蛮壮观的,你下午下山的时候可以进去看看。”
阮衿没有挨到下午再去看,中午在斋堂里吃饭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心里一直在想那个桃花潭下面发掘出的观音洞。
十几米高的观音……那是否很灵?他倒是很想观瞻一下。
等到默不作声地洗完碗,午休时间到,整个庙里都安静下来,他就撑了把伞下山,去那个观音洞看看。
洞口围着许多人,入洞前要用泉水洗手洗脚,污秽的身躯是不能进去见菩萨的。那泉水就是从那汪碧绿的潭水中引下来的,许多游客拿着塑料瓶贴着石壁把水接下,拿回去当纪念品。
李隅的单反还在池底呢,他以前晒过太阳的大石头也被凿刻上“晒经石“三个字。
洞窟已经被水流蚀得差不多了,而今面临开发,又被人工开凿得更大了些,能听到水流,还有倒挂着的钟乳石,一滴滴的水声清晰可闻,洞中有殿,牌匾,还有香案,贡品,什么东西都摆全了。
附近的村民冒着雨把自己家供的观音小像送到这里来供着,从怀里掏出来,用红纸包着,没挨到一点雨水,他们小心翼翼地放下,点上香和蜡烛,放上贡品,再磕几个头。
四处都是求愿的人,念经声,雨声,四处都是线香和黄纸烧灼起来的味道。
迷迷茫茫的蓝色烟雾在眼前飘散,复而又消逝,越往里走,越是浅淡,香气变少了,但是湿气增多了。
一队戴着红帽子的旅游团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背着粉色小背包的小姑娘趴在父亲背上给他眨眼睛,脸上笑眯眯的,阮衿也冲小孩子笑。
“轰隆”,又是一下,嶙峰山距离那个开矿的山太近吗?阮衿感觉自己脚底下都震了一下。那群外地旅游团的人们扶着旁边的铁链还在笑,都在说这洞里的暗河可真带劲儿,黑漆麻乌的,灯还没装,各位可得留意脚下,别一不小心就被冲走了。
真的有暗河吗?
阮衿皱了一下眉头,觉得以安全起见还是不能再进去了,他对众人说:“今天这雨太大,你们就不要再进更深的地方了吧,等什么时候天气好了再来。”
游客都觉得他很扫兴,“景区收了门票也没不让进啊,冒雨上山可就为了看这个,你是……”
“我是庙里的义工,志愿者。”他也自知没什么底气,压根算不上什么工作人员,但还是把架子摆出来了,“我是本地人,这边地质不行,洞也是刚凿通不久,还有很多的安全设施不到位。你们队里还有几个小朋友在,别再往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