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恒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右手臂道:“还是路上说吧,我这手臂就算擦了你的药也是痛的不行。你的腰也得找个医生仔细检查下,腰伤可耽误不得。”
霍恒说完就瞟了瞟阿泉。阿泉做跑堂做了八年,最懂得看人眼色了,赶紧帮着劝:“对啊周哥,平时你一天下来腰都酸的不行,刚才还扭了一下,赶紧的去看个医生,可别伤上加伤,到时候起不来了你家妹子该怎么办啊。”
阿泉在这时候提起了周尽欣,总算让周尽欢想起了家里的困境。
周尽欣才十五岁,明年夏天就要升公学了。如果自己在这时候倒下了,非但凑不到她的学费,还会成为她的负担,可能连现在的课都上不了了。
一想起前些天汪勇讽刺他的,让周尽欣跟他来茶楼学端盘子的话,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跟霍恒去医院看看。
霍恒让阿泉去对街叫了辆黄包车过来,等阿泉扶着周尽欢坐好了,他才坐上去,让拉车师傅去中日友好医院。
一听说去那里,周尽欢委婉道:“那太远了,不如就去第一医院,转两条街就到了。”
“周老板,那家医院的医生是全北平水准最高的。你这腰既然是旧伤,一定要找最好的医生来看。”霍恒解释道。
中日友好医院的医生有多厉害那是全北平城的老百姓都知道的,可是厉害就代表着收费昂贵。要去那种地方看病,就算岑老板肯支给他半年的工钱怕是也不够付的。
他一副坐立难安欲言又止的样,霍恒总算看出不对劲了,疑道:“周老板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自从家里遭难以来,周尽欢是看尽了白眼受尽了冷待和羞辱。哪怕最穷的时候天天啃馒头配咸菜,也没潦倒到扛不下去的程度。没想到今天却要栽在一个陌生人手里了。
他那腰都是老毛病了,每天晚上回去用药膏热敷着,再睡一觉就好了。今天也就是闪了一下,大不了在家歇两天,怎么能那么奢侈,跑去中日医院看那么贵的医生?
何况还有霍恒的那条手臂的伤。
尽管霍恒衣着光鲜,出手又阔绰,未必会让他掏钱。可毕竟人家是为了帮他解围才受的伤,他怎么能让人家自己掏医药费?
最主要是霍恒还那么为他考虑,让他又该找什么借口再推辞说不去?
想到这种种,周尽欢的嗓子里就涌起了一阵酸胀的感觉,看来家里的那座戏院是真的留不住了。
他勉强挤出了笑容,道:“没事,就去您说的那里吧。”
他心痛的嘴唇都没血色了,不过因为在夜里霍恒看不清,也就没有发觉,还宽慰他道:“放心,到那边看了医生你就知道了。”
周尽欢望着自己这一侧的风景,心里却苦的连句客套话都说不出来了。
霍恒叮嘱车夫拉稳些,路上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看着身边的人。而周尽欢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头来,与以前那几次匆匆一见一样,总是留给了他背影。
车夫腿脚麻利,约摸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医院大门前。霍恒回过神来,给了车钱,又让车夫扶着周尽欢下来,一起进了医院的大门。
值班台的护士一看他俩进来就站起来了,问他们看什么病。霍恒说明了周尽欢的情况,护士便去推了辆轮椅过来,让周尽欢坐着。
周尽欢本想推辞的,架不住霍恒也让他坐。坐好以后就发现这轮椅设计的真不错,托着整个腰背,连刺痛的感觉都缓解了不少。
护士推着他,霍恒陪着一起坐进电梯里,上到三楼,进了骨科医生的办公室。
骨科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日本男人,姓远东,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写东西。见他们进来了便起身来,接过护士递来的空病例本,又听护士说了周尽欢的情况。
他用蹩脚的中文道:“周先生到里间的诊疗床上躺下吧,我要给你做个详细的检查。”
远东的中文发音实在不怎么样,平时都有个翻译助手陪在旁边的,今天助手家里有事,提早回去了。见周尽欢没有听懂的样子,他就耐着性子想要再说一遍,结果就听到霍恒用流利的日文问了他一遍刚才的意思。
远东面露喜色,用日文跟霍恒交流了几句,霍恒便对周尽欢道:“周老板,医生让你躺到里面的诊疗床上,他要给你检查。还有,你这腰上的旧伤具体是什么情况要先跟他说明,他才好判断。”
周尽欢没想到霍恒还会说日本人的话,看他的视线顿时有些一言难尽了。霍恒却惦记着他的伤,在远东的帮助下小心的将他扶上床趴着,又问了他旧疾的情况,再和远东说了几句,对他道:“医生会脱你的裤子,你忍一忍。”
一听说要脱裤子,周尽欢就有点尴尬了,可是医生要看他也只能接受。只是等远东掀开他的长衫下摆,开始解裤腰带的时候他就发觉不对劲了。
霍恒怎么还站在原地看着?
他赶紧按住了远东的手,对霍恒道:“李先生,您该出去了。”
原以为他这么说了霍恒就会走,没想到霍恒还是一动不动:“医生的中文不行,我要是出去了,谁给你们做翻译?”
这下周尽欢又没法淡定了。
虽说他没打算再嫁人了,可他的身子毕竟跟霍恒这样的男人还是有点区别的。医生看是没有办法的事,怎么能让霍恒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