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旭没反应过来,还以为真问他许千山行踪,顺口答道:“今儿早上自己回去了——”还是他送上地铁的。
话没说完,郑旭猛地意识到张未然是在这儿套话呢。他瞪着张未然,张未然也扬起眉头看他。但他什么都没说,郑旭也不再提这事儿,转而商量起给醍醐做专辑的想法。
醍醐乐队在前后海这块儿的知名度还挺不错,不是路人皆知的最有名那撮儿,但随便问问常客,提起醍醐都会竖大拇指。张未然觉得郑旭的创作能力很强,有深度,视线也比较开阔,适合推出去。要真能成,也好把他公司带起来,一炮打响。
签了这个约其实什么都没拿到,但醍醐三人还是特别开心,就像忽然得了承认,有了指望,能把自己写的歌放到大江南北去。
像醍醐这个风格的乐队,都有点儿傲气,互相之间看不起,觉得自己全天下最了不得,世人浑浑噩噩听垃圾流行歌多少年,就缺他们写一张振聋发聩的好专辑洗涤心灵。郑旭对他几个德行心知肚明。别看谢微微嘴上一句话不说,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阿杉可能好点儿,这人兼包并蓄,真爱齐柏林飞艇的同时还能喜欢上SHE。
兴奋劲儿上来就要聚餐。醍醐三个人挤上张未然的车往簋街开,开到半路,郑旭接到了许千山的电话,问他见没见一本《东方文学史》笔记。他俩早晨睡迟了,许千山匆匆整理书包时漏了这本。郑旭想了想,对书名没印象,就记起来许千山昨晚是看书看到一半被郑旭闹的,至于那书,郑旭随手就放谱架上了。他问许千山着急不,许千山其实也不急要,说没丢就好,让郑旭回家给他拍一下某几页。
郑旭挂了电话,就见张未然冲他笑。他明显听出来了电话对面是谁,笑眯眯道:“千山今晚有课吗?没课也一起来聚聚?”
郑旭一怔,没应声。在这之前,郑旭一直觉得他们是纯粹的肉/体关系。他上许千山,有时也让许千山上他,在那么个肮脏的地下室里做肮脏的事,舔遍许千山汗津津的背。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毕竟,他跟许千山哪儿有共同话题啊。
张未然奇道:“没有共同话题你们整个周末整个周末的在一起?一天七次啊?”
实话说郑旭自己也想不通。他跟许千山不怎么聊天儿,但在一起沉默也不觉得闷。真是奇了怪了。
许千山从练琴那一次之后开始带书包来郑旭家。他们做,然后郑旭抽烟,许千山戴上眼镜读他的书。地下室光线不好,就照亮那一小块,许千山就靠在那一小块光线里。因炎炎夏日而赤裸着的身体,在日光中像一座苍白易碎的瓷雕像。郑旭有的时候趴在他身上看他读的书,有时候自己去写歌,偶尔还会出门找阿杉和谢微微喝酒,把许千山独自放在家里。
许千山有空的时候会下厨做饭。地下室里没有厨房,外头有个燃气灶,许千山就拿燃气灶炒菜。他厨艺不错,靠这个跟阿杉搞好了关系,现在阿杉见他们俩回家都会一番挤眉弄眼后主动出门散步,坚决不听墙角。但许千山忍耐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郑旭有时候觉得那也不错。他喜欢许千山闭着眼睛忍耐到指节发青的样子。他的恶趣味。
郑旭另一项恶趣味是在许千山专心学习的时候闹他,舔他的腰和肩胛骨中间,玩他的喉结,做一切可能的事让许千山丢下书本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演这种恶霸戏码。许千山大部分时候会配合他演出,但偶尔也会粗喘着抱怨:“是你在写歌我才开始看书的,我来本来就是为了——”
就是为了干,为了给郑旭干。
郑旭当然知道。许千山特别讲道理,每次都是他主动去干别的,冷落了许千山,他才会捡起书来看。其实郑旭没那么忙,至少不会约好炮了把人晾在床上自己写歌。但许千山这人吧,坐在那儿的时候就让郑旭有灵感。人家说性/欲是缪斯,这话很有道理。
那,许千山都是郑旭的缪斯肉身了,签约聚餐不请他来好像说不过去。郑旭低头给许千山发了条短信。过了几分钟,许千山回道:“上课呢。”
郑旭把屏幕亮给张未然看,自己心里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遗憾。
酒过三巡,阿杉先醉了。谢微微是最能喝的那个,脸不红眼不花,但也喝出了情绪,一个劲儿问张未然专辑细节。张未然半醉半醒,被问得脑壳疼,赶紧转移火力,把郑旭推了出来。郑旭信口开河,把配置说得天高,说起劲儿了还怂恿谢微微把贝斯拿出来弹。谢微微当然不肯,郑旭就自个儿嗨起来,拿着筷子敲碗打节奏,醉意里荒腔走板地唱歌。
许千山就是这时候到的。
他从地铁站一路找过来,短发上跃动着路灯的光。郑旭远远见到他身影便怔住了,唱歌的声音也随之断去。张未然“咦”了一声,回身沿着郑旭视线看过去,醉眼昏沉什么都没见着。还是许千山见到他们这桌,小跑几步上前,张未然才终于看到了。
张未然扬起手,笑着招呼道:“千山,不是说上课吗?”
“是,刚下课了过来的。”许千山说。
张未然招呼他坐,许千山犹豫了几秒钟,拉开椅子,靠着郑旭坐下了,又跟谢微微打了个招呼。郑旭从他来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见他坐在自己身边,这才算是满意了,随口问道:“一会儿回我家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