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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
    愤怒得难以控制的白散脸上瞬间冷静下来,仿佛被一下抽空力气,在听到易天的话时,随着每一个字的吐出,他心里越发平静,如同解开一道题。
    他早就应该明白,江岸迟早是会离开的。
    其实,自始自终,他都是一个人。
    江岸有很爱他的爸爸妈妈,江岸有同学同事朋友,江岸有追求并热爱着的事业,江岸有自己的世界。
    白散转过身,进了房间。
    钥匙留在锁上,谁想进来都可以。
    仿佛刚才的吵闹是一场梦,转眼间,走廊再次恢复安静。
    易天很头疼,他能感觉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白散的反应太不正常了,以他过往的经验来看,应该是越吵越凶的。
    门上插着钥匙,想进去很简单,随时都可以。
    此时,仿佛是一堵墙。
    他郁闷地转过头,却发现一直静静站在旁边,本应该是争吵中的主人公,现在却如同局外人。
    “这是吵架啊!”易天目瞪口呆,“白散在跟你吵,跟你发火,你笑什么?”
    江岸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手掌握成拳抵在唇边,笑意愈深,“你有没有发现,白散闹脾气的模样很可爱?”
    “……”
    易天无言,所以这就是他在白散跟他吵架时忽然笑场的原因吗。
    从认识的时候开始,白散就很黏着他,摸摸头发都要悄悄蹭一下。刚才白散突然躲了的那一下,让江岸很长时间回不过神。
    他突然就想到,在白散把钥匙落在训练室的那天夜里,他从白散面前走过,打算先把东西放下。
    假设白散一直看着他,是知道他的想法的,知道他会返回来,不会丢下他。
    但在江岸从他面前直直走过的时候,如果他很害怕,他是没有勇气抬起头去看的。
    于是,他躲了起来,把外套蒙在脑袋上,藏住自己的目光,挡住外界的一切,那一小片空间很安全。
    “白散那样说,你都不生气吗?”易天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岸,“不恼火?”江岸笑了下。
    “眼里所见,耳中所听,有时候并不能信。比起他愤怒时口不择言,大吵大闹,我更在意他行为背后,无法传达或者说是掩饰的痛苦和挣扎。他说拒绝我的话,在我看来,是一种变相的,比较酷的逞强方式,因为说‘我喜欢你,我想见到你,需要你陪’这种话,在小朋友看来,会显得软弱无能。小朋友也很容易用不恰当的方式表达情绪,比如闹别扭,追根究底,是企图引起注意。”
    江岸没有说出口的是,小朋友的闹别扭,起于失望,小朋友的拒绝,源于不确信自己是被深爱着的。
    这么多弯弯绕绕,易天听得头都大了,他摆摆手。
    “也就是你脾气好了,要是谁跟我说这种话,直接古德拜吧。”
    江岸哑然失笑,没再说什么。
    他喜欢的是白散,并非只是喜欢白散的乖巧,白散的可爱,白散的笑容。
    一个人不可能只有喜,没有怒和哀愁。江岸见过他开心快乐,无忧无虑的时候,
    也愿意接收陪伴他情绪糟糕,无理取闹的时候。
    这没什么不好,这都是他,他不会在他表现出不好的一面时转身离开。
    “那要不然你再开一间房?”易天说,“等白散过了这阵儿,再跟他好好聊一聊。”
    江岸否决,淡笑着反问。
    “喝一杯?”
    .
    白散进了房间。
    一个人,没必要再装出一副我可以的样子。他顺着门滑下,直接屈起膝盖坐在地上,垂着脑袋,怔怔地看着地面好一会儿,恢复了体力,起身去洗漱换衣。
    房间是标准的双人间,两张床,看上去很软,很舒服。
    唯一使他不满的是床摆在房间两侧,但不靠墙。
    白散抿抿唇,站在床前看了看,又望望到墙壁的距离,想了一会儿,今晚还有好长时间,他伸出手使劲推了推,床稍微挪开一点点。
    半个小时后。
    他成功把床推到墙边,从行李箱里翻出毛绒绒的小熊布偶,抱在怀里,躺到床上,背靠着墙,拉起被子蒙住自己,蜷缩起来像一个球。
    有时候,他会很不喜欢自己,因为是自己,做不到全然避开,所以,在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的时候,躲起来就好了。
    耳边突然响起叩门声,白散睡得昏昏沉沉,没全醒,直到一声门锁转动又落合,他窝在被子里的突然意识到房间进了人,快速睁开眼。
    壁灯没关,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怕过黑夜了。
    此时也正好方便了他。
    白散揉了揉眼,抬起一根手指,撩开被子边,从缝隙中彻底看清出现在他房间里的人是江岸,但很奇怪,现在的江岸与平日不同。
    从老头子变成了没有啤酒肚和秃顶的大叔。
    衣领被扯起,扣子开了三粒,头发凌乱,脚下微微不稳,一副典型的醉酒男模样。
    原本白散以为那段话说出口后,便不会有人再进来的,没想到江岸还是来了。
    他缩在被子里,从缝隙中偷偷瞅着,看醉酒大叔环视房间一圈,直直朝墙边走来。
    白散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了,心脏砰砰直跳,他咬着指节,很后悔睡前没关灯,导致床上的一个小鼓包暴露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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