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良已是几次打开微信了,看那“孤兰一支香自怜”的签名,看那空谷幽兰中伫立的孤零倩影,心绪惆浓。
孙录昊到现在也没有发来晚上林萍请客的地方,准是孙录昊忘记了。这家伙搞个了房屋中介,整天忙的神神道道的。忠良想发微信责问一下孙录昊,但又转念一想,不如直接问问林萍吧。
被林萍这样的女人喜欢,也算是有面子的事儿,即便自己不喜欢人家,甚至这个女人给自己平添了不少烦恼,却也没必要太冷淡了人家。林萍喜欢自己有错吗?没有错。一个男人可以不去哄一个女人高兴,但要给女人起码的尊重。照顾女人的面子,应是男人应有的修养吧。
“林萍,晚上安排在什么地方?孙录昊到现在也没告诉我。你干嘛不直接跟我说?我心胸没那么窄小。让你破费了,谢谢!”陈忠良给林萍发了微信过去。
此刻,林萍刚换了衣服下楼,听见微信的提示声儿,随手点开,却见忠良发来的信息,心里甚惊又喜。忠良主动联系自己的遭数很少,尤其是上次高中同学聚会之后,忠良退出了同学群,再也没联系过自己,自己也没敢再联系过忠良。
林萍拿起另一个手机,拨了过去。
忠良还没放下手机,电话就响了,是林萍打来的,接过:“你好,林萍。”
“别老‘你好你好’的,听了怪外道,生分。孙录昊这臭小子,能不能办成事儿了!忠良,你现在哪儿?在自己家还是你妈家?”林萍说话语速一直挺快,忠良已适应了。
“我在自己家了。”忠良平静地回道。
“那我去接你,你就别开车了。晚上咱们几个喝点儿,好好给你庆祝一下!”林萍说话总是这样,一副不容你“说不”的口吻,这让忠良一直不太喜欢。
“不用,我叫网约车吧,你告诉我地方就行。”
忠良是不喜欢应酬的,尤其是不喜欢没什么事儿,酒却喝个没完没了磨磨叽叽的。但今天林萍算是为了自己请客,出于礼貌,好歹也得喝点儿,肯定是不能开车去了。
“叫什么网约车呀!你就在家等着,我一会儿就到,晃你电话就下来。”忠良听到遥控开车的声音,林萍挂了电话。
忠良已站在路边,但林萍却迟迟未来。忠良抬头无聊地瞅瞅天空,黑云翻滚。他又低头看见了下手机天气,今夜有雷电、阵雨。深秋寒雨,怕是明天天气要转凉了。
陈忠良看着微信,他又打开了由兰的微信,又看那“孤兰一支香自怜”的昵称,心里又在琢磨龙格的身世,不知由兰和龙格身上会有着怎样的故事。
一辆黑色奔驰车,缓缓地停在忠良的跟前。林萍早已摇下了车窗,在里面向他招手:“忠良,快上来!”忠良揣好手机,开门上了车。
林萍说:“不是告诉你,我到了,晃你电话再下来吗?等老歇了吧?多冷啊!”林萍望了忠良一眼,心疼地责备他。
忠良笑笑,眼睛望着车窗外:“没事儿,不冷。”在林萍跟前,忠良总是感到有点放不开。
林萍留着三七开的短发,齐齐地梳向脑后,发卷又小又密,显然是烫过。圆润小巧的耳朵上,银色蝴蝶型耳钉格外显眼。林萍今天着的是黑色套装,成熟之外又多了些性感。
读高中时,陈忠良和林萍关系并不是太铁太熟。高中毕业后彼此就没有走动,各玩各的,互相都不在对方的圈子里。在忠良的印象里,读高中时她各方面都很普通,长相也普通,除了说话嗓门大和走路快,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去特别关注一下。
记得高中同学毕业后全班第一次聚会时,林萍主动走近和自己打招呼,忠良居然没有认出她。让忠良刮目相看的,不但是她浑身上下透出诱人的女性成熟美,还有她的自信、豪爽甚至可以说是霸气。人真是没法看,谁也不要把谁一碗水看透。
无数的实践证明,越是在学校里不起眼儿的人,出社会后越是能创造惊喜或奇迹,而在学校里很优秀的人,出社会后往往很平庸。陈忠良在高中时算是比较优秀,结果参加工作后到了国有企业里,默默无闻的。在同学聚会上介绍自己的经历时,也就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谈资。
林萍开着车,忠良坐在一旁,俩个人还是第一次这样单独地近距离的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挺尴尬。
忠良先打破了沉默:“孙录昊这小子,说好微信告诉我吃饭地方,他是忘了告诉我?还是故意的?”
林萍笑起来:“他都到饭店了。”又转过脸:“你不会逗逗他?就说,都这么时候也没定好吃饭地方,你临时有事儿,不去了。”
忠良正尴尬和无聊着,也觉得有趣:“打电话?还是发微信?”
“微信不见得能看见,你打电话。”林萍看上去幸灾乐祸的样子,笑着。
忠良电话打了过去,孙录昊接过:“忠良,什么时候到,我和兴权都到了。”孙录昊又不怀好意地说:“就差你和林萍了。”
“你们到了?不是说定好了地方发微信告诉我吗?到现在没信儿,我以为取消了,刚好我晚上有别的事儿,不能去了,我的天!”电话里,忠良说的很正经。
孙录昊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陈忠良,不带这么玩的!”王雅茹和周兴权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忠良电话里很是委曲的口吻:“这怎么办?我真的是有事儿,要不,你们先吃,我这边完事儿了,肯定过去。”
“我忘了告诉你时间地方,你不会打电话问啊?!你死人啊。”孙录昊有点狠狠地说道:“少废话,在‘蓦然回首’酒楼,你赶紧给我过来!”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你是爹,我叫你亲爹行不行!”孙录昊说完立即挂了电话,他觉得只有这招可使了,就得跟陈忠良急眼说狠话。
王雅茹和周兴权互相望了一眼。雅茹用下巴点了下孙录昊,对周兴权说:“这个人又开始犯彪病了,就爱认爹!”
周兴权听了,“哈哈”乐着:“怎么了这是?忠良不来了?你忘告诉他了?”
“我这儿臭脑袋算是完了,确实是忘了。”孙录昊责怪自己。“我不跟他急眼能行吗?”说着又得意地笑。
雅茹责怪孙录昊:“自己臭脑瓜吧,却爱张罗事儿。请人家吃饭,到现在没告诉时间地方,还得人家忠良打电话主动问,有你这么办事的吗?!整天也不知你整天都想些什么忙些什么!”
雅茹怪自己“不知你整天想些什么忙些什么”,录昊听了心里有些心虚。他下午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野了会儿,所以把这件事儿给忘记了。录昊低着认错的样子。
周兴权一旁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道:“不是?我是林萍通知的啊。忠良不知道今晚林萍请吃饭?”周兴权又望着孙录昊,担心着:“我说,忠良的脾气,这种事你不提前跟他说好,这顿饭能吃好吗?!”
“别!”孙录昊一摆手:“是林萍让我约的陈忠良,我敢不告诉这小子?!”。
“这两个人搞哪一出?”周兴权不解地问。
周兴权听孙录昊说过,自从有一次同学聚会要求都领着爱人后,孙录昊把王雅茹带去,于是雅茹就和林萍成了好朋友。所以,周兴权又好奇地望着雅茹:“他俩儿现在什么情况了?”
“烧火棍子一头儿热。”雅茹手托下巴做痛苦状:“替林萍愁。”
“上次同学聚会,林萍也太大胆了,急了点儿。不知道忠良是个脸皮儿薄又特传统的人,哪能受了那个阵势。”周兴权皱着眉头说。
周兴权说的上次同学聚会,就是今年十一放假期间的那次聚会,是林萍在她自己经营的山庄里请客。
那次聚会,给大伙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是林萍的山庄环境似世外桃源,一个是林萍提供的烤全羊风味独具,而印象最深的,却是林萍有些醉酒之后在歌厅里当众宣布,她人生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嫁给陈忠良,让陈忠良做这个山庄的主人。
结果,忠良在众同学的欢呼和掌声中,脸色通红,突地站起身,愤然离席,谁也没拦住,头也不回地开车离开了山庄,任由林萍在身后追着哭喊着“忠良……忠良……”,惹得追上来的雅茹把林萍搂在怀里,跟着哭成泪人……
“林萍高中时就偷偷地喜欢忠良,林萍文科并不是太好。高二分文理科时,就是为了忠良拧着父母也跟着学了文科,就那样默默喜欢了忠良两年,忠良却没有怎么正式地看过她一眼。林萍倾慕忠良的才华,他是让林萍动心的第一个男生,所以一直是她心中的那个他,初恋情人最难忘。”雅茹解释道。她和林萍闲聊时,林萍曾向她做过倾诉。
“原来如此。”周兴权似恍然大悟。“林萍在高中时学习确实不太好,性子又野,说话嗓门大,难入忠良法眼。”
“林萍说,她有时是特意惹事儿左祸,大嗓门说话,就是为了引起陈忠良注意,结果人家从来就没有正巴经地看过她一眼……忠良考上了名牌大学,林萍考的普通本科,她彻底地绝望了,忠良从此就成了她的梦中情人……”雅茹说起来就像是在倾诉自己的故事,一脸感伤的样子。
周兴权听了,也感慨起来:“男怕干错行,女怕嫁错郎。林萍没离婚那些年,过的也挺苦的,表面上看得很光鲜,出了名的美女大老板。可谁又知道她的婚姻……”
雅茹听了频频点头儿:“我听林萍说,有一次那小子毒品发作出现幻觉,逼林萍吃毒品,林萍不吃,他就把林萍按到地板上,用螺丝刀撬林萍的嘴,林萍满嘴都是血……”林萍现出惊恐状,肩膀抖着:“我听着就吓死了!”
周兴权对雅茹哭笑道:“你和林萍只是这几年才走得近,知道的多些。同学当中,可能我是最先知道林萍婚姻状况的。我在下面派出所时,有一次接到家庭暴力报警,结果到家里一看,我就认出了林萍……送林萍去医院时,林萍悄悄求我,不要拘留那小子。”
“这家伙变态!林萍干嘛不早点离婚?”孙录昊一旁愤愤地插言。
“林萍是怕他,他威胁林萍如果敢离婚,就杀死林萍和林萍父母还有孩子,林萍说他曾开车撞过林萍父亲!”王雅茹说,神色看上去有些惊恐的样子。
“其实吧,那小子是怕失去林萍才这么做。林萍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在外应酬肯定少不了,而且林萍在酒桌上挺豪爽,那小子看着心里就不舒服,常怀疑林萍在外面有情况……他就没事儿找事儿折磨林萍。看透林萍是怕他了,又不肯家丑外扬,就变本加厉折磨林萍当乐。”周兴权故意说的轻描淡写,但眼神儿里还是透着对林萍丈夫的鄙视。
孙录昊说:“那小子被判死缓,简直是救了林萍。”
王雅茹接过话:“谁说不是?不过,林萍提出离婚,那小子居然非常痛快地答应了。林萍说,那天她拿到离婚调解书,自己回到家里号啕大哭,多少年的委曲全释放出来了,她发誓要大变活人,好好活一回,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雅茹说到这儿,竟然舒了一口气:“林萍就把自己的微信呢称改成‘浴火重生’了”。
“好好活一回,就是要把忠良娶回山庄做压寨夫君?哈哈,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周兴权不怀好意地笑道。
雅茹翻了周兴权一眼:“兴权,我怎么才发现你牙挺漂亮的,要是能吐出象牙就好了。”
周兴权瞪着孙录昊问:“你这媳妇在骂人呢?不管管?!”
孙录昊得意地笑道:“你不说我重色轻友吗?!我就色了。”
雅茹没理他俩儿贫嘴,又说:“忠良和林萍现在都是离婚独身,林萍呢,现在也算是事业成功的女人了,肩膀头不比陈忠良矮了,她要大胆地去追求忠良,不想失去这次机会,所以才要当众向他表白,也是向别的女人宣示不要和他争,更是向那些跟在他后头的男人们宣示,她已有了心上人……
林萍这样的女人,一旦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就傻掉了,做傻事也做得轰轰烈烈的。”雅茹用叹服的口吻说道,脸上透着钦佩的表情。
周兴权点点头,又说:“那天忠良是不是反应过度了?至于嘛,头也不回就走了。”
雅茹接过话:“你们就看到了忠良文静随和、暖男的一面,没看到他骨子的果断和坚决。他那天那么做,就是要让林萍死心!”
周兴权点点头:“你还挺懂忠良的。读书多的人,想法就是怪,全当开了个玩笑,看把林萍惹的,成泪人了。”周兴权说罢,又是不怀好意的样子笑着。
孙录昊一旁也跟着笑起来,又说:“我媳妇说林萍不是忠良的菜,可当初汪虹丽就是忠良的菜了?不也结婚了,不也离婚了?!”
王雅茹瞅了眼前这两个男人一眼,认真地说道:“经历一次婚姻的人,要么对婚姻无所谓了,要么对婚姻就挑剔了。无所谓了,婚姻就成了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挑剔了,婚姻就成为寻找精神伴侣。”
“你是说忠良挑剔,林萍是无所谓了?呵呵。”周兴权又笑起来,一脸的狡黠。孙录昊听明白了周兴权的言外之意,俩人相视一眼,随后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雅茹看上去有些恼了,挑起细细的弯眉,脸色愠怒,盯着孙录昊和周兴权看,一直盯着俩人收敛了笑容。
雅茹绷紧脸色:“对女人来讲,林萍多苦啊!她对婚姻也是怕了,更需要精神伴侣!”雅茹顿了下,又像是自言自语:“也许只有忠良能安抚得了林萍受伤的心,但忠良这道菜得慢火细炖才有味,林萍是有些急了,我得帮帮她!”
孙录昊和周兴权听了,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