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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忠良带着龙格洗澡去了。由兰望着龙格扯着陈忠良的手,一跳一跳地跟在陈忠良身边,样子别提多高兴了。由兰看在眼里,伤悲在心里,神情有些感伤又焦虑。
    由兰觉得,自己实在是亏欠龙格太多了,对不起龙格。都是自己的错,让龙格有了这样一个身世,让龙格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让龙格没有父亲的陪伴,让龙格体会不到家庭的温暖和父爱,让龙格……哎!一切都是自己的罪过!
    想到自己可能不久于人世,把龙格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这个世上,由兰的心口又开始绞着劲儿疼,眼泪止不住又流下来。她这次停止化疗,执意要回来,就是想多陪陪龙格,把人生最后的时光留给龙格,不,是要好好陪陪龙格。
    静下心时,由兰就会想起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等自己走了,谁来照顾龙格呢?谁来做龙格的监护人呢?大伯和伯母年岁都大了,又住在农村,不适合照顾龙格的。
    自从父母遇难后,她就自己一个人躲在上海,很少回来,更很少和同龄的亲戚走动,彼此都生疏了。而且,彼此性情又多不了解,把龙格交给他们也不放心。
    同学加闺蜜——肖律师,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可她目前还是单身狗,怎么可能让她带着个孩子呢?再说,肖玥也不会答应啊。
    突然,一个念头在由兰的脑际里一闪,又定格住。由兰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她禁不住打个激凌,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但很快,她又把这个念头压制了下去,她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儿。可是,可是,那个念头儿,就像春天时刻大地里露出头儿来的野草,是万万压制不住了。
    由兰从由大爷和大妈的口中了解些陈叔叔的人品,他是当地最大义工组织的群主,经常组织慈善义工们去看望孤儿童人和留守儿童。陈叔叔应该是一个很有爱心和同情心的人。
    由兰索性思量起这件事情来,静静地想着种种可能和后续安排,任由自己的思绪氤氲开。她就那样一直呆呆地坐在窗前,眼睛毫无目标地望着窗外,微微蹙着眉头。
    由兰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紧握着的小拳头也在发抖呢。由兰,她在矛盾着,她在焦虑着,她在激动着,她在兴奋着,她在期盼着……她的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了。由兰相信,这是她最佳的选择了。
    就似一个困在黑暗中很久了的人,突然看见了前方透过来的一丝光亮,那可是生命之光啊!由兰要义无反顾地冲过去,为了龙格,也是为了自己!
    此时的由兰,已是满眼的泪水,但脸颊却有些绯红了,抿着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狡黠笑意。嘿嘿,由兰那颗压抑封闭苦闷已久的心,突然被这个怪怪的念头戳的有点儿透气了。吁——,由兰重重地吐了一口胸中的浊气,但眼泪却莫名地流泪了下来。
    大妈进来了,由兰转过脸来,抹着眼泪。大妈看见了,说道:“怎么了?你这样可不行,精神头儿可不能倒了!你大伯调理好多个癌症病人,一样能调理好你的病!”大妈心疼地安慰由兰。
    “没事儿的。我是高兴的!”由兰破涕为笑。“大妈,把头发拿给我,还有外衣,我下地走走吧。”说着,由兰向炕边挪动着身子。
    由大妈看着由兰挪动身子的样子,可比先前有力多了,而且是自己主动提出要下地走走,由大妈心里自是又惊又喜。
    “昨天来看病的北边儿王家二嫂,听说你回来养病,今早送来了只乌鸡,说是给你补补。”由大妈伸手帮扶着由兰,说着。
    “别,我可不吃。”由兰忙摆手说:“大妈,别为我杀生了,还是还给人家吧。”
    “你大伯也说你现在要多吃素食和五谷杂粮,少吃肉食。要不,养着下蛋吧。”
    “那就养着下蛋呢。”
    由大妈又笑着:“那就把腿上的绳子解开,让鸡在院子里溜达去。”说完转身出去了。
    由兰换好衣服,收拾妥当。她突地想照下镜子,却发现屋子里没有镜子。她这才想起自己有几个月没有照镜子了,她是不敢看自己镜子里的样子。可是此刻,她却莫名的想照照镜子了。
    本想去大妈的东屋家照照,又转念一想:“算了。”由兰转回身子,摘下假发,心里想着:“真是的,还戴它干嘛呀。”由兰随手把假发丢到了炕上。
    由兰穿着一套宽松的粉色运动装,静静地坐在窗外的石台上,左手握着半个大红苹果。她闲望着那只在院子里溜达的白色乌鸡,看着它跺着方步优哉游哉的样子,听着它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欢快声。
    小花狗许是因没见过这只**,时不时向着乌鸡“汪汪”两声三声,最后可能自感无趣,趴到狗窝边眯眼儿去了,偶而地用眯着的眼睛斜一下乌鸡。
    大妈躬着身子,摆弄着晾晒在苞米仓囤旁边搪板上的花生。远处,时不时传来隐约的鸡鸣声和犬吠声。阳光照在身子上,好暖和啊,好舒服啊。凉风徐徐,却不恼人,轻吻着由兰光着的头皮,凉酥酥的惬意。
    由兰若有所思地样子坐在那里,想心事。
    由大妈见由兰坐了挺久,好像没有要回屋的意思,就回到屋里特意为她搬来老式的靠背竹椅,累了,可以靠着歇息下。由大爷和大妈待由兰似亲生女儿,由兰在心里也早已把他们当作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由兰掏出手机,拨通了肖玥怡的电话,对方对一直不接。由兰知道肖玥肯定是正在忙。
    此刻,肖玥怡律师正在法庭上为强奸案的被告人进行辩护:“……被害人年长被告7岁,有过性生活经验。另外,辩护人请合议庭注意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在今天的庭审询问中,受害人已经当庭承认,因她当天的例假没有好利索,她为了不污了新换的床单,是她自己去拿的卫生纸叠好后铺在自己屁股底下。这说明,她当时并没有遭到强迫,而是有意识地为性生活做准备,这完全不符合*****罪‘违背妇女意志’的构成要件……”
    因本案是强奸案,被告又是未成年人,旁听席上只坐了被告人的母亲一人,其他席位空荡荡。尽管如此,肖玥怡仍然是慷慨陈词,且是全程脱稿,整个法庭里,回荡着她圆润清亮的声音……
    肖玥走出法庭,人还在走廊里,便给由兰回电话。
    由兰接通电话:“肖玥。你肯定在忙,才回电话。”
    记得高中毕业那年,同学们在留言簿上互相留言,肖玥怡和由馨兰分别把名字去了一个字,签成“由兰”“肖玥”。此后,同学当中就不少人这样叫着,渐渐的,就习惯成自然了。因同学当中,都知道她们俩个人关系最要好,被戏称“肖玥由兰”组合。
    “刚开完一个刑庭。”肖玥说罢,又有意调侃道:“由兰,你总算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什么叫‘总算’啊,倒像是我多无情无义似的!”由兰怪起来。
    肖玥听了,简直是心中窃喜。要知道,由兰已是很久没有和她斗嘴的样子说话了,久违了的由兰又回来了!
    “由兰,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啊。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我能有什么好消息的!是你有好消息呢。”
    “我有好消息?”
    “你的律所筹办的怎么样了?”
    听由兰问到这儿,肖玥又挪了几步,压低了些声音:“律所已经装修完了,我都过去办公了。”肖玥又故意逗由兰:“你答应来帮我,做办公室主任呗,这可是好消息。”其实,这也是肖玥内心里真实的期盼。只是由兰的身体……唉!
    “什么?!真是的,又扯到我这儿。”由兰嗔怪起来。“说正经的,你律所要人不?已经实习完了,准备申请拿证,正在找执业律所。”由兰淡淡地说着。
    “要啊!”肖玥回答的很干脆。“男的女的?多大岁数?”肖玥有点迫不急待了。
    “你干嘛呢?至于急成这样吗?”由兰又嗔怪起来。“男的,岁数嘛,应该比我们大个几岁。听我大妈说过,他离婚,有个今年才上小学的女儿。你也不是找对象,还问岁数啊?”说到这儿,由兰自己先笑了起来。
    肖玥听了,也是一阵子乐。末了,肖玥又说:“跟我出来的那两个小女生,执业时间满打细算才三年,脸太嫩,没多少社会阅历和经验,律师又不是吃青春饭的职业。他俩又都没结婚,将来肯定都要结婚生子……有他这样岁数的挺好,能成熟些。”
    “得了吧,好像你有多少社会阅历社会经验似的。”由兰取笑肖玥道。
    “告诉他,律所正是用人之际,锻炼机会多多。”肖玥郑重其事起来。
    “好吧。我问问人家的。”由兰故意卖关子。
    肖玥了解由兰,没准的事儿,她是不会跟她提的。肖玥又关心起一个问题,便问:“你认识了解这个人吗?人品怎么样?做律师这一行,也是要先做人后做事。”
    “今天才认识,不过……”由兰故意拉长语音,又非常肯定地说:“我觉得人品没问题的,听大爷大妈说起过他的事,很有善心和爱心的人,人品肯定不会差。”说到这儿,由兰语气里又故作神秘地说道:“就是我跟你说过的,经常带龙格去洗澡的那个人!”。
    “是吗?这么巧?”肖玥语气里也充满了好奇。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的?来接我去你那吧,我想洗个澡。”由兰说起这话题,脸色又沉了下来。
    “行行!明天周五,我下午去接你,在我这儿住下去也行,把龙格也带来。”肖玥爽快地应诺下来。
    “那就这样定下了。我刚好还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呢。”由兰又说。
    “好的,宝贝,明天去接你!”
    肖玥挂了电话,心情不错。听由兰刚才电话里的语气,她的情绪可是好多了。而且,还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
    由兰的新电话里,就存了四个人的电话,大爷大妈和肖玥,还有刚才加的陈忠良。她打开微信,发现通讯录显示有新朋友,呢称“耳东”。
    “耳东?耳刀旁加个东字,不就是陈嘛。”由兰想。
    耳东的头像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她猜测肯定是陈忠良的女儿了。由兰犹豫着,她没有加忠良的微信,她还没想好,该如何跟忠良说出她脑子里的那个想法。但不管怎样,由兰心里的那个念头是越来越坚定了。
    由兰咬了口苹果,哇,好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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