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踹完,嘶一声,伸手扯下他的眼镜往地上一扔,装作听不到的模样疑惑地侧过耳来:“啊?家里没钱?可是我记得……你每年都有校奖学金吧?”
男生低头摸索眼镜的手一僵,嘴唇颤动:“那是我的、学费。”
“学个屁费!”
黄毛照着他的小腹刚要再踹一脚,却被男生笨拙狼狈地翻身躲开了。
他被闪得一个踉跄,羞怒地骂了声操,刚要再踹,忽然就听到前面传来一个清且沙的声音:“哎,给个面子。”
唐星北侧过脸来,轻轻活动了下腕骨,沉下肩书包带迅速往下一滑,看一眼眼镜:“让他走吧。”
黄毛一顿,拧眉瞪着他,半晌,挑衅似的,一脚狠狠地踹在了眼镜身上。
压抑的闷哼声中,他旁边的跟班们却咽了口唾沫,磨蹭着往旁边躲了躲。
僵持间,正式铃终于响了,门口的保安大爷跟着吹起了尖锐的迟到哨:“都排好队!开始记名!!!”
唐星北烦躁地皱起眉,手腕一沉,书包带已经坠到了手中,他刚要转身离开,黄毛却挣扎着忽然一咬牙:“……就这一次!”
他这句话和刚刚的挑衅截然相反,唐星北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了下,接着无语地一耸肩,重新背上书包,转身走了。
身后紧跟着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眼镜低着头抱紧书包爬起身,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唐星北脚步顿了顿,叹气。
早知道就不管闲事,这回迟到都不能翻墙了。
等人走到听不到这边动静的距离,黄毛才强撑着面子,恨恨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他妈的横个屁,不就一傻逼富二代吗艹!”
跟班们见状,紧跟着嘬了口唾沫去吐:“就是!哪天撞到盛哥手里照样也得老老实实!”
闻言,之前说话的那个矮个犹豫着左右看一眼,小声说:“可是之前学校有传言说,唐星北曾经跟校外的混混打过架,还给人开了瓢,连120都出动了……就高二刚开学那次、那个一万字检讨处分好像就是因为这个。”
他试探着伸出求生欲的jio:“这人手太狠,不然这次咱们先……放他一马?”
连带黄毛在内,所有人齐齐一沉默:“……”
算了还是别惹他了。
“唐星北啊唐星北,你俩月不来上课一来就搞迟到是吧!”
老张从教导主任那里把人领回来,抹了把汗,把衬衣顶上的扣子解开扇着风,急敦敦地往前走:“不来上学就发个短信就完事了?!也不托人请个事假!要不是你成绩好,教导主任早就把你开除了!”
唐星北脚步一顿:“我爸他……”
他们走在楼道里,路过教室时正在上着早自习,背书声嗡嗡,也有不少人悄悄从窗户口往这边探头探脑嘀嘀咕咕。
“我看谁不好好背书!以为脖子能抻二里地高考就能进好学校了吗!”
老张瞪眼朝后排的人骂了句,等人缩回脑袋,这才满意地一扭头:“你刚刚说什么?”
唐星北已经恢复了平静,垂着眼继续跟在后面晃荡:“没事。”
老张不疑有他,眼瞥到后面低着头走路的另一个,又开始转移火力:“还有你刘致锦,今天怎么也迟到了?”
哦,原来是这人。
唐星北这才模糊记起,他是每次考试都坐在他后面,被戏称万年老二那个眼镜。
刘致锦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解释,垂着眼,拿指节推了推镜框。
正主都这样,唐星北自然也懒得帮人多嘴,扭头望向校园外郁郁葱葱的榕树林。
老张原本就只当是意外,也没有要逼问的意思,只把他们领到办公室,一人当场罚了五百字检讨。
刘致锦很快写完把检讨一交,背着沾了泥的书包匆匆离开了。
唐星北却没什么心情,勉强编满了五百字,撂下笔,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老张忽然开口:“你妈妈的事我听说了。”
看着他忽然僵硬的背影,老张叹了口气:“天灾人祸,谁都没办法……总之,你注意好好缓解一下心情。”
唐星北搭着书包带的手指很轻地缩了下:“知道了。”
老张欲言又止,最后只摆摆手:“回去吧,好好把之前落的课程补一补。”
后门落了锁,只能从前门进。
早自习没有老师,唐星北进去的时候,嗡嗡的背书声忽然默契地静了下来,掉了根笔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几十双眼睛躲在厚重的立式书架后面齐刷刷望过来,却没有一个敢开口打招呼的。
圆杆笔咕噜噜滚到脚边,唐星北缓慢地弯腰捡起来,咔嗒往人桌子上一放,转身继续朝最后一排走过去。
那人呆了半天,等人走过去了才反应过来说了句谢谢。
一直到他坐回座位,班长才咳一声,打破僵局:“大家继续背书啊,别忘了第一节 英语老师还要听写呢!”
一群人这才回过神,绝望地哀嚎一声叹了口气,又开始低头猛翻书,嗡嗡声也重新接上了。
讲台上是熟悉的黑板字,橘黄色的课程表格里也填着万年不变的那几个科目。
唐星北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把书包挂在书桌一侧的挂钩上,清理着桌面。
“哎!北哥北哥!!”桌子被人拱得一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