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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秋琴”。
    褚婪接起电话,眉头刚皱起来,却听话筒里并没有传出预想中的女人的声音,反而是并不太熟悉的大伯在那头说话。
    等等,什么叫肝癌晚期了?基本已经确认没多久可活了?
    那边的环境嘈杂,吵吵嚷嚷的,不时传来女人哭叫的声音和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响声。
    大伯说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似乎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只嘱咐他快来医院。刚说完地址便听一声巨响,似乎是手机摔到了地上,通话被迫中断。
    褚婪落在扣子上刚要解开换上居家服的手指一顿,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转身出了门。
    到达医院的时候,褚婪甚至都连看一眼病号本人都没法,便被眼前的一场闹剧吸引了全部注意,也知道了那通乱七八糟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连拖带拽地扒拉着穿白大褂的医生的胳膊,袖子都给人扯掉了一只,满脸都是眼泪鼻涕,反反复复几句话从破了音的嗓子里冒出来,尖声哭诉央求着:
    “医生,医生你别走,一定是诊错了对不对?啊?你再看一遍,再看一遍,怎么可能就没几天好活了呢?别人癌症都能完全治好的,医生你再看一看,是不是诊错了?我把钱给你,把钱全给你,你再看一看,看一看啊……”
    旁边的大伯正忙着拉架,但发了疯的女人显然力气不是一般的大,那股死不撒手的狠劲跟逮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搞得一个大男人使了半天力气,也不敢真下狠手,就怕把女人细瘦的胳膊给拽折了,只能一个劲地跟满头大汗的医生道歉。
    医生一脸苦相,温声细语的安抚和承诺的话,都被女人尖锐的哭嚎盖住,半点没被听到耳朵里去。
    不远处还站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一个妩媚一个清纯,清纯的那个头发衣服稍微有些乱,两人正互相依偎着边抹泪边互相劝慰。
    那个高挑妩媚的女人似乎也被疯婆娘吵得耳朵疼了,站出来娇滴滴地喊了声姐姐,说不要闹了,褚哥还在病房里躺着,知道你这么闹该不高兴了。
    那正哭嚎着的女人一听这声装模作样的“姐姐”,立刻转移了矛头。苦兮兮的医生终于从这场闹剧中短暂脱身,眼看着两个女人从阴阳怪气到对骂,再到上手扯头发,半点不敢吭声,就怕火又烧到自己身上来。
    大伯在边上左支右绌,刚要护着医生先离开,再去劝架,却见那女人立刻发现了医生要走,一把把人拉住,再次哀声哭求起来。
    褚婪可算是知道另一个年轻女人的衣服为什么被扯得乱糟糟的了。
    而那拽着医生不撒手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何秋琴,他的母亲。
    曾经何秋琴这个名字,也是跟一个簪着小黄花,扎着小辫的古装少女形象一起,火遍大江南北的。当时那个年代网络并不发达,很多人不清楚红极一时的霸屏女星为什么忽然在事业上升期急流勇退,不拍戏之后又去做了什么。但现在但凡稍有点岁数的人听到何秋琴这个名字,都要叹一句“哦,是她啊”,然后便是“童年女神”云云,无不一副憧憬怀念的神情。
    然而谁又晓得,当年娉婷可人的玉女明星,令无数富贾小开趋之若鹜的女神何秋琴,会有这样毫无形象的涕泗横流,撒泼耍赖的一天呢?
    恐怕那个距离她最近的受害人医生,也没认出这个在电视屏幕上陪伴他许多岁月的漂亮女星吧。
    褚婪在几步外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看不下去这副魔幻的场景,几步走了过去,一把拽住了何秋琴。
    “你闹够了没有?”
    何秋琴闻言回头,看清拉住自己的人是谁,立刻巴巴地拉住他的袖子,“快,你快一起问问医生,是不是诊错了。你爸怎么可能就肝癌晚期了呢?他明明身子骨那么硬朗一人……”
    褚婪却没大伯那种怜惜手足的顾虑,直接下了大力气把女人硬生生从医生身上拽下来,不顾女人的哭喊挣扎,一把把人按在旁边的长椅上。
    大伯赶紧帮忙。
    医生道着谢,连忙跑了。
    何秋琴还要去追,却被成年男人的巨大力道按住肩膀,半点挣扎不得。
    褚婪一双眼直直盯紧了女人的眼睛:“你闹上天,他也活不了。”
    听到这句话的女人好像忽然被敲了一闷棍,整个人都安静地委顿下来。
    褚婪又去病房里看了看。
    那两个年轻女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就进了房间,一个花容失色在病床前哭哭啼啼卖可怜,一个手里拿着个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递到张不开嘴的老男人嘴边,娇着嗓子嘘寒问暖。
    老男人半边头发都是花白的,脸色发青,正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据说是肿瘤压迫到了神经,已经不会说话了。
    褚婪倚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睇了一眼也正看向他的老男人。
    “挺热闹啊。”
    “我来看看你。”
    看你死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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