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刘处长的问题显然令夏至很是意外，他下意识地看了关山一眼。
关山却只温和地看着他，没有给出任何的提醒。关山知道，百年国庆，正如那位梁处长所言，委实是一桩盛事。要想拿下这部献礼电影的男一号，夏至需要的就不仅仅是演技。性情人品、政治立场、眼界见识、为人处世等等，缺一不可。而这些，关山帮不了夏至，只能靠夏至自己这些年来的积累和长进。甚至于，如果夏至不能让对方满意，关山都不愿再为夏至争取。只因这样一部意义重大的影片，国内哪个演员不是虎视眈眈？如果夏至还没能成熟到得到两位处长的认同，那他也必然没能成熟到能应付因这部电影而起的腥风血雨。
“怎么说呢……徐前辈的演技是没得挑的。”夏至侧着头想了想，方斟酌着言道。“他拿影帝，的确是实至名归。……而我担心的，是别的方面。”
“哦？怎么说？”梁处长闻言即刻直了直腰肢含笑发问，显然对夏至的发言十分感兴趣。
“徐前辈的这部获奖影片是在评估了金枝奖评委会的品味后量身定做的……既然徐明棠可以这么拿奖，那么我也可以。——我想今晚之后，很多演员都会这么想。那么，以后的电影会不会就成了金枝奖的命题作文集？我认为，这是不利于电影艺术发展的。”夏至诚恳言道。他在娱乐圈沉浮十载，已然明白有些话只能心里想但不能往外说。但既然眼前的两人都是文化部的官员，或可提醒一二。
“你说的，很有道理。”梁处长一脸肃然地点头。
“所以……”夏至又扭头看了关山一眼，见关山并无愠色，他即刻仗着酒劲补上一句。“如果两年后的献礼电影仍是命题作文诸多掣肘的话，我想还是华影更能迎合两位的要求。”
“哈哈哈！”两位处长莫约还是第一次被人回绝，同时轰然大笑。待笑过一阵，梁处长方才言道：“献礼片有献礼片的规矩，这个是一定不能改的。好在，规矩不多，就两条，要知道我们国家不易、要爱国！”
只见刘处长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厚厚的一本书册摆在桌上，沉声言道：“这是剧本，你们可以看一下再考虑要不要来试镜。”
关山和夏至同时将目光下移，只见那本书册上赫然写着浓墨重彩的三个字——《远征军》！
作者有话要说：
李叔：看看人家的情商，人家的说话艺术！学着点吧！
导演：放心！肯定学不会！
李叔：……
第110章 巨变（三）
送走两位处长后，夏至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惊道：“我居然还要去试镜？”进入娱乐圈后, 夏至的发展一向顺风顺水, 尤其是拿到影帝后，从来都是别人捧着剧本和片酬求他青眼, 已经很久没有试镜的经历了。
关山随手拿起剧本塞进夏至怀里，认真道：“好好琢磨，这是个好机会。”
“剧本你都没看过……”夏至小声嘀咕。带有政治任务性质的献礼片常常会陷入剧情单薄、全程说教、大而无当的窠臼, 说实话, 夏至并不十分看好。
关山冷睨了他一眼, 傲娇道：“剧本是我跟你驰哥一起琢磨的！”写剧本这个事，也算是关山和唐驰的老本行了, 当年光影起家的那部《云川》系列正是出自他们之手。这种事, 哥哥对着弟弟是没什么好嘚瑟的, 但恋人之间显然就完全不一样了嘛。
“这么厉害？”夏至果然很给面子, 当下两眼发亮狠狠地抱住关山。“那山哥要给我讲剧本、分析角色哦！”
望着夏至亮晶晶的双眸，关山一个没忍住, 在他的唇上盖了个章。情人之间的亲密事, 竟是关山比较容易害羞些, 他亲完这一下即刻警觉地两边看了看，耳朵都微微泛红了。
夏至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不禁伸长脖子轻轻地往关山的耳朵上吹了口气。“山哥, 你耳朵都红了……”
“臭小子！”到底是转职当恋人没多久，关山的“家长”包袱还没完全丢掉。见夏至调侃他, 关山即刻紧箍住了对方的腰身，在他的脸上唇上狠亲了好几口。
待两人再度松开，已然又过去了三五分钟。两人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地彼此对望一眼，同时喷出笑来。之后，他们为彼此整理好仪容，平复心情与呼吸，这才不慌不忙地走出了休息室。
这个时候，庆功的酒会都已过半，关山和夏至今晚最主要的任务已然完成，又急着回去“讲剧本分析角色”，自是不愿久留的。只是作为老板，临行前总要例行关照一下手下的员工。
肖尧正与几个大老板谈笑风生，看来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
“走走走！一起走！”曾一敬却早就百无聊赖了。金枝奖的庆祝酒会看来与普通的商业酒会也没什么区别。曾一敬口含金汤匙而生，正经的豪门子弟，要是对商业酒会有兴致还能跑来当明星？就算是经纪人跟在身边，但凡商业接洽都有经纪人出面协商，但也架不住这酒会上找他合作的商家数量巨大，令曾一敬恍惚以为自己原来不是人而是个人形复读机，对谁都得重复两声。“我的合约在光影，请与我的经纪人详谈。”、“劳您过问，我爷爷身体很好。”云云。
好不容易与主办方告辞离去，一行三人还没下到停车库，李志毅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别去停车库了，狗仔都在那边堵上了！”电话那头，李志毅气急败坏地报信。
“今年的影帝不是徐明棠么？堵我们干什么？”夏至奇道。
“狗仔可不管谁是影帝，只管谁有话题！光影今年拿了三个提名都没得手，大新闻啊！”李志毅哼哼道，“你们直接去底楼找大堂经理，让他带你们走员工通道，我已经安排了车在外面接你们。”好在李志毅也是老江湖，就狗仔那几板斧还真不够看。
关山等听李志毅指示经员工通道离开酒店，就见着小简和芸芸各开了一辆车等在不远处。曾一敬迫不及待地钻入车厢，有气无力地跟夏至挥手告别：“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今天可累死我了！”
眼见曾一敬跟没长骨头似地瘫在副驾驶位，关山都不禁忍着笑摇了摇头，随口吩咐芸芸：“一敬今天喝酒了，你直接送他回家，别让他开车。”
“知道啦，走了！走了！”回答的还是曾一敬，答完这句，他就猛拍着助理芸芸的座椅，让她开车了。
送走曾一敬和芸芸，关山又很是自然地问小简要来了车钥匙。“小简，你可以下班了。”难得有少许私人时间，关山可不希望还有电灯泡留在他和夏至的身边。小简很快拎包走人，关山则回头向夏至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走，回家！山哥给你讲剧本。”
然而，这个剧本却终究没有讲到，甚而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关山都没能再给夏至讲剧本分析人物。就在关山和夏至到家后没多久，曾一敬的助理芸芸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关山的手机上。
电话那头，芸芸惊慌失措泣不成声：“关先生，一敬撞车送医院了！医生说情况不妙，你快来啊！”
关山领着白着脸的夏至赶到医院时，医院外也已围满了众多狗仔。他们一见关山和夏至，即刻“轰”地一声如大群乌头苍蝇般围了上来，口中不住地嗡嗡嗡。
“关先生，请问曾一敬目前情况如何？”
“他是不是酒驾？有没有生命危险？”
“夏至，你目前心情的能说一下么？”
“曾一敬是不是跟你吵架了，所以才酒驾？”
关山沉着脸不愿搭话，只在保镖的簇拥下加快脚步。夏至却早听了芸芸在电话里的解释，正是一肚子气的时候。原来芸芸开车送曾一敬回去的时候，正巧被狗仔们认出了车，居然不管不顾地围了上来。芸芸车技普通，很快就被狗仔的车给堵死了去路。无奈之下，芸芸只得下车与狗仔们协商，另约时间安排专访。可能是芸芸与狗仔们交涉的时间长了点，曾一敬酒劲上头，竟自行爬进了驾驶位，撞开狗仔的面包车跑了。那群狗仔见状，又大呼小叫地驱车追了上去。一路追上高架，迎面正巧有一辆大型集装箱卡车打着大灯反向过来，曾一敬下意识地一打方向，就因车速过快冲下了高架。眼下再听那狗仔张嘴就给他按绯闻，夏至登即怒发冲冠，也不管眼前这狗仔有没有份追车导致曾一敬出车祸，抡圆了胳膊就将他指来的话筒拍飞了出去。“滚！”他犹如一头狂狮般厉声怒喝，心底的担忧和愤怒令他的双目都染成了腥红的血色。“一敬要是有什么意外，我绝饶不了你们！”
自打进娱乐圈以来就一直是温文有礼人设的夏至首次发狠，果然镇住了一众狗仔，全场立时一静。待狗仔们再度反应过来，关山和夏至已然冲进了医院，再不见人影。
关山和夏至赶到手术室外的时候，急救刚巧结束，曾一敬按主治医生的吩咐被推进了ICU。主治医生本人则面色沉凝，他向着众人摇了摇头，低声道：“尽快通知家属吧。”连人带车从十几米高的高架上摔下来，人，其实送进医院没多久就已经不行了，如今不过是靠着仪器维持呼吸和心跳，给家属接受的时间罢了。
芸芸听懂了，当场嚎啕大哭。
夏至没听懂，或者说，潜意识地拒绝听懂，他只急切道：“是动手术要家属签字？我来签！我负责！只要人没事，怎么都行！”
“夏至……”关山伸手抱住浑身发颤的夏至，想安慰他，却发觉语言是这样的徒劳无力。
主治医生当然也识得夏至，他怜悯地望着眼前这个面色惨白精神近乎崩溃的年轻影帝，久久才道：“夏先生，节哀。”
“节什么哀？节什么哀？”夏至脑中一片空白，他干巴巴地重复了两声，瞬间挣开关山扑向了对面的医生。“节你妹啊！我要你救他！我要一敬好好地站我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