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第二天已经检查了一番这具身体的机能,骨骼匀称,肌肉的柔韧性也很好,确实是练武的好苗子,但是骨骼的力度并不够,再加上些许营养不良,不是很强壮。
而五梅的药草却可以在短时间内弥补他的不足,凌多多本身也懂一些草药知识,从药草包中也大体分辨出了里面的药材种类和数量比例,并且用纸一一记了下来。
其实以前凌家的两个小孩儿并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天洗一次澡的,况且行旅商人都忙于赶路,就算是洗澡也是两个小孩子一起往水里丢的。
凌小小禁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隐约觉得自己的哥哥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她的年纪确实太小了,还无法分辨出其中的细微差别,更不会想到其实她哥哥的壳子里面已经住进了另外一个人。
她想了好一会儿,苦恼地皱起鼻子来:“师父告诉我,哥哥明天就要走了,去那里?”
凌小小已经正式拜五梅当了师父,这几天时凌多多出门采草药的时候,她都是跟着师太一起修佛坐禅的,两人也多有交谈。
凌小小对在一个稍显陌生的环境中表现出了对哥哥的无限眷恋,每天晚上洗漱完睡觉前,都会把五梅师太告诉她的话跟凌多多复述一遍。
凌多多把手伸到浴桶中试探了一下水温,点头道:“我明天就要被送进少林寺了,以后没办法跟你一起睡了,小小跟着师太一起生活,一定要乖乖的听话。”
他说完后回身一看,见小姑娘一瞬间红了眼眶,嘟着粉嘟嘟的嘴巴看着他,便进一步宽慰道:“没有关系,我这几天出去采药的时候,每天卯时都能看到少林僧侣在我们打水的小河边跑过,好像是在做早课,小小要是想哥哥了,就在那时候去河边等着哥哥好不好?”
凌小小本身性格柔顺,加上这几天担惊受怕,所以显得格外蠕软怯弱,哭起来也只敢抿着嘴巴掉眼泪,听他这样一说,虽则仍然觉得伤心,却也不敢再哭,急忙低头把眼泪擦干净了。
凌多多几辈子都是孤身一人,别说儿女了,连伴侣都没有找过,对于哄孩子相当不拿手,见此多劝了几句,见凌小小已经很乖地不住点头了,便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他准备好了洗澡水,便自觉退了出去,坐在房间门口摆放的小木凳上,远远看到一队黄袍僧侣乘着夜色过来。
五梅师太的梅花胜地跟少林寺挨得很近,可以说是另类的附属机构,至善大师敬重这位师姐,一遇到少林大事,都会派弟子在第一时间通知五梅的。
凌多多眯了一下眼睛,见为首几人步履匆匆,神情慌乱,很明显是出了大事,便更加留心观察。
而隔壁房间的五梅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便也从房间里出来,看了一眼坐在走廊上的凌多多,主动走向前在一株梅花树下跟几位僧侣低声交谈了几句。
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小孩子五官不便,凌多多一边抬头看着天空作发呆状,一边竖着耳朵偷听,也只听到了零星几个“弟子”“武当”“白眉”的词句,不由得略一挑眉梢。
五梅师太脸色十分难看地跟着僧侣们走了,在走之前还去了药房一趟,拿了十几个小包裹离开了。
凌多多目送他们走远,回身摸进了药方,查探了一圈里面的草药,发现自己今天采摘来的仙鹤草、棕榈、蒲黄等物被全部拿走了。
这几味都是止血疗伤的药,凌多多估摸着五梅肯定还带走了不少制成的药丸,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看这幅模样,应当是少林和武当起了冲突。
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唯一的信息来源还是转述五梅言谈的凌小小,可是得到的也都是些边角料,五梅是不会对着刚收的三岁女弟子讲述当今武林各门派的局势的。
这些事情急不来,等日后他进了少林,早晚能弄清楚,作为一个刚刚开始自己第四辈子人生的四穿人士,凌多多觉得自己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因此把药房的一切恢复原样,悄无声息掩了房门回去了。
他泡了药酒,打发妹妹睡下,自己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歇息养神,很快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细微动静。
五梅身负高超内功,轻功卓群,走路时并没有声响,但是打开房门却仍然会有声音,两个房间又紧挨着,凝神一听还是能够觉察到的。
凌多多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睡前摆放在床头的计时沙漏,此时正是寅卯交接之时,也就是凌晨五点左右,五梅师太离开了足足有三四个时辰了,看来少林遇到的事情颇为棘手。
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插手参与这等高度的事情,凌多多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放松身体躺在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因为第二天就是被送往少林的日子,他并没有睡太久,很快就被五梅叫醒了,凌多多利落地爬了起来,轻轻揉了一把还在熟睡的凌小小柔软而微微发黄的头发,跟着师太走了出去,外面已经有一个白袍僧人在等候了。
“少林寺寺规森严,俗家弟子所住的佛心小筑归戒律院管辖,戒律院掌事智能师弟外刚内柔,对各个弟子一视同仁。”五梅看起来颇为放心不下,在他离开前,还是多说了一句。
凌多多在心中把“外刚内柔”这四个字轻轻念叨了一遍,心中已经有数了,也就是说这个智能是个铁面人,而且为人很严苛,死抓着寺规不放。
戒律院在少林七十二院中是维护少林寺秩序、规范弟子行为的处所,其中的掌事脾气不好、墨守成规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是职责所在,貌似每个门派都有这样的人物来唱白脸,坚定地站在人民的对立面上的。
僧侣在路上简单跟他讲述了一下少林寺的大路边规定,这些五梅之前就已经告诉他了,凌多多仍然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耐烦,而是做出用心倾听并记忆的模样,重新又听了一遍。
他们是从侧门进入的,僧侣把他领到了一群高矮不一的小毛团中间,便离去了,另有一位黄袍僧侣接管了这十几个小孩子。
在少林寺中黄袍比白袍要高一等,如今掌管他们的这个黄袍僧人看起来像是个小管事,不过带着一股傻傻的憨厚味道,有时还蹲下身子笨拙地哄一哄哭泣的小不点。
凌多多左右看了看,走上前去:“哥哥,您是谁啊?”他为自己装嫩的行为感到些微汗颜,笑容中却不带丝毫僵硬。
“我是三痴,算是你们的师兄,师承戒律院智能大师。”三痴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搭话精神一震,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厚重,笑起来也傻乎乎的。
凌多多听到了“智能”的名头,禁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着重强调问道:“智能大师吗?”
“啊,对,等你们后来就会知道了,我的师傅很厉害很厉害的,”三痴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瓜,眉飞色舞道,“我可是师父唯二的两个入室弟子,也是很厉害的。”
这个人的语言表达能力很有问题,凌多多在心中下了定义,用肉乎乎的左手不经意一般顺势搭在了三痴的右手腕上,稍稍用力一捏,口中说着别的话转移他的注意力:“那师兄能不能给我们表演一下少林功夫?”
凌多多第二三两辈子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门派的首领,座下弟子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人,他也同样很懂得捏骨的手法和技巧。
经过这么一次小试探,他已经得出了结论,这个三痴的天赋根骨很一般,从言谈中也能看出来头脑并不算聪明,不过人品不错,憨憨厚厚的,不失可爱。
徒弟本身的状态能够从很大程度上反应师父,看起来五梅师太说的不错,智能的性格中确实有“心软”的成分,不是一味逞凶斗狠、刻薄寡恩的人。
三痴很明显对这个提议跃跃欲试,似乎很想当着这些小孩儿的面秀一把自己的拳脚,然则还不待他反应,已经有另一位黄袍僧人站在门口吆喝道:“三痴,快带他们进来,住持和长老们马上就来了。”
☆、拜入门墙
三岁到十岁之间的十几个小孩子分成两排站立在戒律堂正中央,在他们旁边是两队二十人左右的成年人,穿着统一的蓝色衣服,腰间扎着黑色的腰带。
凌多多因为是年纪最小、个子也最矮的的,被排在了首位,他静静目视前方站立了一会儿,并没有同其他人一样左顾右盼,直到在听到身后传来低低喧哗声的时候,才转身看了过去。
少林方丈至善大师连同五位长老一起进来,除了穿着红色袈裟、走在最前列的至善大师最为显眼外,走在最末的那位也很引人注意。
主持方丈看起来已经年过四十了,其余四位长老也都须发染白,唯独最后的那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国脸剑眉,脸上带着跟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凶相。
凌多多留意了一下站在前方面朝门口的三痴,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来走在最后的那一位年轻人正是智能。
几位长老走到殿堂正前方一字排开,先是齐齐念了佛号,而后至善大师缓缓道:“从今天开始,各位就正式成为我少林弟子,希望大家以后用心习武,潜心修佛,来日将本门的武学精神发扬光大,光耀少林。”
说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了一下,视线缓缓从堂内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遍,正色道:“少林乃是清修之地,纪律严明,以后你们要谨遵戒律院智能师叔的教诲,万万不能胆大妄为。”
虽然话说得很严肃,但是至善慈眉善目得一看就不是严厉的人,这番话带来的震撼很有限。成年的俗家弟子肃容齐声回答“弟子知道”,凌多多听着身后小孩儿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应和声,推断绝大多数孩子都压根没有听得懂这番话的意思。
至善显然也知道孩子们是不能够理解其中的意思的,不以为意,示意三痴把这些孩子领下去即可。
凌多多跟在三痴后面转身,走到大殿门口处,听到至善继续说道:“师弟,本寺的规条就由你来向他们阐述一遍吧。”
这句话明显是向戒律院掌事智能说得,凌多多并没有停留,紧跟在三痴身后来到了少林俗家弟子居住的地方。
这座小院名字叫做“佛心小筑”,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给他们这些年龄小的俗家弟子居住的,另外一部分是给成年弟子居住的,两方因为每天的训练内容和强度都不尽相同,便不在一起居住。
凌多多一进小院,就看到了门口放置的兵器架,上面十八般兵器俱在,不过最多的还是少林僧侣惯用的棍棒类兵器。
他眨了眨眼睛,对此其实颇感头疼。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其实日后发展的问题一直都在困扰着他,武侠系统繁杂广阔,每一支每一脉都大不相同,各家都有独到之处。
真正的练武可不是跟玩武侠游戏一样,各种内功学来只要点满学习点就能用得出来,而是各派都很难相溶的。
当武当弟子和华山弟子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显露出来了,不过因为两派都是以剑术见长,再加上武当内功本来就具备了很强的兼容性,这个问题还不算明显,加之那时的凌多多武学境界已经很高了,多方搓揉,硬是把两派内功相融合了。
但是少林寺所学的大多都是掌指棍的功夫,讲究御敌而不伤敌,武学路数跟武当派的还有相近之处,但是跟华山派则相差甚远了。
棍是百兵之首,剑乃百刃之君,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不可能全部涉猎,总要有所取舍,凌多多用的最顺手的其实还是剑。
贪多嚼不烂,然则对于完美主义者来说,自然更希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凌多多摸着武器架上的子母枪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智能究竟跟成年的俗家弟子说了些,这群人直到晌午才蔫蔫地走了回来,言谈中多有对智能严苛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