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库里的金银古董字画,彤玉一手包了。他把库门钥匙拴在脖子里,谁要也不给。周瑞家的、赖升家的、李十儿家的一个个抓心挠肝的明嘲暗骂,彤玉只不理不睬,老神在在的抱着钥匙翻身打滚。这群人想去找贾琏撑腰,但是找不到,贾琏十二个时辰窝在房里,跟绯玉给他送来的几个俏丫头翻云覆雨,顾不上给奴才出头。无计可施的贾府奴才们只好开始搬运他们目之所及的一切能撑门面的东西,京中元春得封贵妃的喜讯促使王夫人胆气与日俱增,直接就命令周瑞家的把能搬的全搬回去,贾母则指示赖升家的“一切以保证她外孙女儿的利益为优先”,换句话说,就是要维护贾府作为贾敏娘家的利益,用比王夫人体面的办法把林家搬空。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林如海的葬礼盛大而体面又不失规矩;绯玉治理林家产业越来越上手;林妃在彤玉的帮助下有秩序的打包,并严防死守不让贾家人有可趁之机;殷玉养伤,绛玉养病,赫玉养嗓子,丹玉养眼睛,霓玉养肚子,贾琏就天天滚床单不出门,反正他是任嘛不管,林家人有能耐防就防,贾家人有能耐搬就搬,他想两不得罪的平安回家,可惜双方却都不愿意放过他。周瑞等人自然是想完成各自主子的命令并趁机中饱私囊,没有贾琏出面,他们奴才很多事不好开展;而殷玉自是无比痛恨贾琏作为主子不管理自家下人,绯玉则直接恨到想损林家肥自个儿的贾母、王夫人头上,但是贾琏就算没有同流合污的罪名,一个听之任之总是跑不掉的,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可是敌人的亲戚只能算敌人。于是,当京中派来宣旨的钦差大臣开始处理贾府奴才盗窃案的时候,贾琏被水火棍撵着出现在堂下也就顺理成章了。
作者有话要说:啃啃桂花圆紫及其地雷
☆、 47贤德妃娘家贤德飞
赖升和周瑞到死也没想明白,明明是替贵妃娘娘办事,为什么到最后没有荣华富贵一步登天,却是一命呜呼死无葬身之地。
他俩的老婆眼睁睁看着自家男人被乱棍打死,随后像死猪一样被拖出去喂狗,全吓尿了。她们拼命向贾琏磕头,又一边乱喊乱叫贾母,王氏,贤德妃的大名,然而无济于事。从他们预备搬走的箱子里搜出了大量带有林府标记的古玩金银器皿细软,价值数千,这样大的数额着落在奴才头上,有一百个也可以打死了。京中钦差深谙帝心,巴结刚上任的翰林院侍读学士林大人巴结的都快结巴了,绯玉怎么说,他就怎么做,绯玉说全打死,把尸体给贾府送去,他就快马加鞭去安排人手车辆,反正讨好林大人和讨好林大人的弟弟没区别,他照做就对了。
幸而是冬天,要不然几十号尸体非臭了不可。饶是如此,贾琏也没捞到一点儿好处,除了三四个非常容易招灾惹祸的妖娆丫头,他此行真是倒了大霉了。
当日,刚能起身的殷玉黑着一张俊脸,带领林府下仆锁上门挨屋抄查失物的时候,贾琏真是彻底吓疯了。他外屋预备装船的箱子里,有一大半都是不问自取的,他怕没东西带回去会被王夫人修理,于是默许了周瑞和他老婆把趁乱摸来的东西寄存在自己眼前,却不想,殷玉当真一板一眼到一个铜子跟账上不符都要搜个底朝天的地步。他手里拿着周瑞家的累死都没找到的林家账簿,把丢失的东西一件件从贾府众人的房里、包袱里、箱子里、甚至衣服里搜出来,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更要命的是,连抵赖都不能,因为他是领着京中钦差和扬州知府一起来搜的。
殷玉的态度果断而决绝,贾琏还想舔着脸来攀攀交情,结果被绯玉一句话堵了回去:“二表哥是喜欢管教下人不力这个名词呢,还是愿意领受幕后指使这种身份?”
贾琏当即把话和着口水全噎了回去,傻子都知道,管教不利顶多罚款,而且这里的奴才名义上是他带来的,其实却是贾母和二房的人,跟他的关系不大;而万一被扣上总指挥的大帽子,搞不好他都要下大狱。原来他还能仗着捐的同知咋呼一阵子,可是现在林家殷玉的身份已经高过他了,更何况,新皇体恤,追封了已逝林姑父一品大学士,谥号“忠烈”,以表彰他的鞠躬尽瘁,甚至还把林姑父父亲身上的爵位也过给他,眼下,继承了这个忠烈候的人正是林殷玉。贾琏不知道皇上到底有多喜欢林家,竟然说林姑父是死在任上,劳苦功高,故而其子林殷玉无需降爵,直接袭了原职,瞬间就跟贾琏的老爹一等将军平了级,而殷玉又有功名职位在身,真在官场上遇见了,连贾赦都要给他行礼,贾琏哪里还敢再摆派头呢?只有认了这个管教不力的错,罚了不少银子,又亲自去林家道歉,让彤玉狠狠奚落了一顿才算完事。
林妃听同情这个倒霉表哥的,贾府自来的管理,有好事,全是宝玉的;有烂差,都是贾琏的。看着她这位“血统上”的表哥被小他那么多的表弟损的快钻地缝子了,林妃好心的截过话头:“琏表哥辛苦了,来人,搬张椅子来,让琏表哥坐着说话。”
贾琏感激万分,他在这儿站了两个多时辰了,终于有人肯让他坐下,到底是亲表妹,就是比别人强些。
偷偷瞄了殷玉一眼,虽然还黑着脸,但是至少没阻止妃儿命人搬椅子,贾琏总算放心的坐下了,轻轻吁了一口气,第一千零一遍的重复道:“林表弟,愚兄是真的被蒙在鼓里啊。你看我一天十二个时辰连门都不出,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背主的混蛋干出了这样天杀的事儿呢?”
绯玉冷哼一声,但是却没落井下石,他心里清楚,贾琏绝不是没头脑兼勇气足到这个地步的人,想起那位糟心的贤德妃,绯玉的心情格外阴郁:该死的,前脚才勾引了我大哥,后脚就宠幸那家子的女人,你有种,这辈子都别想吃到我大哥了!
远在宫中扳着手指计算心上人回京日期的新皇陛下,“阿嚏”一声,华丽丽的喷出了若干半透明粘稠物。
没人接茬儿的贾琏很尴尬,求救似的望了林妃一眼,林妃恍惚觉得,仿佛看到了过去家中样的那只大牧羊犬,仔细想想,好像长得有挺像的,她家白狼也有一双大眼睛来着。出于对宠物的爱护,林妃试探的问道:“已经晌午了,我派人去整治席面,哥哥们好生请上钦差大人和知府大人一回如何?”
殷玉十分给妹妹面子,庄重的表达了意愿:“还是妃妃想的周到,老二、老三,跟我去款待钦差与知府。老四,你去后面照料一下宴席,老五跟着学去,妃妃带小七进屋用饭,记得喝药,老六,你跟这儿继续。”贾琏差点儿哭出来,他终于有机会见识到:别人吃着我看着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了,更痛苦的是,唯一愿意好心替他解围的表妹还被支走了,留给他的是铁齿铜牙毒舌最甚的老六,天,早知如此,他宁可找根榔头把自己敲昏在家里也不来这一趟。
林妃充满同情的最后看了倒霉表哥一眼,拉上小弟施施然走远了,她是好妹妹,一定要听哥哥的话。
殷玉穿上新发的官服,到前院去找喝了一上午茶还能乐呵呵的钦差:“大人久等了。”
钦差笑得见牙不见眼:“林大人,下官不急,你先忙。”他也是从四品,吏部里的小郎中,因为押对了宝站对了排才得到个钦差的好活儿,虽然品级等同殷玉,年纪更是大了不少,但他还是决定要尽量谦逊低调。观此人面相,未来必是无可限量啊!钦差拈着一大把胡子跟绯玉扯家常,眼角却滴溜溜的净围着殷玉打转,入仕不过一年,官升三级不止,这简直是对所有官员的激励有木有?!钦差深觉能有机会和此等神人相谈一回至少能抵五年书。
林妃吩咐厨房安排了一桌京城风味和扬州风味相结合的宴席命人送上去,赫玉想帮她,但是林妃没让,林妃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让他们到后面等着吃饭,赫玉怎么说她都不听,只能一脸担忧的带着丹玉和霓玉走了。林妃继续忙活着,她已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她不能再做那个天真单纯完事不理的大小姐了,林如海已经去了,贾元春也已上位,命运正式走上了另一段轨道,有了贵妃撑腰的贾家,未来肯定少不了折腾。她管不了外头的产业,但是至少要学着处理内宅的阴私,这里是女人的天下,如果她仍然不能逃过入住大观园的安排的话,那么至少,她要学会在那个风刀霜剑严相逼的环境下好好的保护住自己,就算不能成为哥哥们的助力,至少也不能添乱。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她可以不用去贾家,但是林妃自己也知道贾母是绝对会绞尽脑汁把她拐去的,林家没有统权主母是个硬伤,三年的孝期,让哥哥们都无法娶回名门闺秀来堵贾母的嘴,而三年后的情况更加无法预测,她希望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证明她有资格做林家内宅的掌权人,以此来逃避贾母的召唤,不过不太容易成功就是了。林妃哀怨的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就非要盯上我不可呢?明明,我已经竭尽全力远离那只凤凰蛋了啊!”
可惜的是,贾母、王夫人连同贾宝玉甚至贾政都不认同她的观点,他们正在一厢情愿的讨论着林妃回来的日期。宝玉兴致勃勃的表示,这一回一定要让林妹妹和他住一个房子,两人亲亲密密无话不谈,这才像是远别重逢的样子。贾母无比赞同宝贝金孙的主意,笑道:“甚好,甚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贾政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反正他女儿现在成了贵妃,那么之前正房的事儿当然是没人敢提了的,如此一来,也就用不着林家在文人中的人脉替他周全了。不过他心里正惦记着另一桩大事,修建省亲别墅耗资巨大,若有些外来的补贴,必然是极好的,想来,林家诗读传家,所藏古玩字画应是精致无匹、有价无市的珍品,借来略摆一摆,也能让娘娘高兴不是!说起来,贾政才是最强的一个呢,人家应是能无比理直气壮的把自己置于崇高的位置上去,任凭雨打风吹,脸不红不白的,没人指着鼻子骂过去,他都能维持岸然的道貌,这种精神可是贾母和王夫人都拍马所不能及的。
在场四人里,唯有王夫人一直板着张脸,从头到脚散发着“我不同意”的信号,只是没人理她。贾母是懂装不懂,贾政是不懂装懂,贾宝玉是压根儿什么都不懂,三人讨论的热火朝天,王夫人听不下去了,阴阳怪气的□一句话来:“咱们府上就快要迎接贵妃了,那些容易冲撞了的人和事物,是不是尽早挪出去的好?”
贾母的脸青了,劈头摔过去一个茶碗,毫不客气的戳破她的意图:“你想把我外孙女儿挪到哪儿去?”
贾政这会才听明白,也怒了,林家要不住进来,岂不是不好朝他们借东西了?此人甚强,至今还在强调“借”之一字。于是,也跟着贾母狐假虎威:“林妹夫和敏妹妹都去了,他们的女儿不住在这儿还能去哪儿?”他很技巧的忽略掉林家的“外甥”了,大概也是因为猜到从外甥手里“借”东西不如从外甥女儿手里“骗”东西来的容易又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