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西南之地常用的南夷话,他学的时间不长,用的不算流畅,但是一般情况下,交流是没问题的。
小姑娘依旧保持着一手掀着草席,一手端着碗的动作,陆玥泽说完话之后,她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了手里握着的草席。
她端着那只碗,朝着陆玥泽一步步地走了过来。随着她的动作,那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也时不时地响起,很动听。
她走到木板前,弯腰蹲在了陆玥泽的面前,双手捧着碗,递到了陆玥泽的面前,拱了拱下颌,意思让他吃。
陆玥泽扶着伤口,缓缓坐起,这才看见,那只碗里是浓浓的糠米粥,熬得很烂,米粥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上,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饿了。
他毫不客气地单手从她手里接过了那碗糠米粥,一口气没停,全喝了进去。他喝完之后,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饱嗝。小姑娘主动伸过手接走了他手里的空碗,然后朝着他甜甜的笑着。
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陆玥泽不是第一次见西夷摇族的姑娘,但是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还这么小的姑娘。
不过,她既然已经嫁人了,或许她只是看起来比较小,实际上应该已经及笄了。
他笑着朝她道了谢。
小姑娘似乎听懂了,脸上的笑容扯得更大了。
陆玥泽问她:“你的夫君呢?”
小姑娘的笑容顿时就没了,她眼睛瞪得圆圆的,直勾勾的盯着他,不动,也不说话,表情呆呆的。
最后在陆玥泽注视着的目光中,她忽然起身,端着碗就跑了。
那清脆的铃声随着她逃跑的脚步声,也变得杂乱无章。
陆玥泽皱着眉头,回忆着自己刚刚说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问错了,她竟然被吓得落荒而逃。
他躺在草棚中,透过草席的缝隙,能看见外面的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很快天就黑了,四周的蝉鸣声也此起彼伏的响起。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陆玥泽快要睡着时,草棚外面又传来了摇铃的声音。那摇铃声又浅又淡,陆玥泽缓缓醒了。他以前没有注意过摇族妇人身上的摇铃,如今听起来,觉得这种铃铛似乎与普通的铃铛不一样的,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特殊的工艺,竟然声音能这么悦耳,甚至在黑夜中响起也不突兀。
摇铃的声音靠近,在陆玥泽的预料之中,草席被掀开了,小姑娘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她似乎是怕吵醒陆玥泽,所以动作格外的轻,甚至比她脚踝上本来声音不大的铃铛声还要轻了许多。
陆玥泽睁着眼睛,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她。
小姑娘似乎没有注意到陆玥泽醒了过来,她走到了草棚的一个角落里,团起手脚,缩成一团,就那么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陆玥泽怔愣地看着她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喊她:“喂……”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
小姑娘被陆玥泽的声音惊醒,瞪着大眼睛,迷茫地看着陆玥泽。
陆玥泽也实在是躺不下去了,他一个大男人,就算是自己受着伤,也不可能让一个小姑娘睡在地上他睡在床上!
他捂着伤口,撑着床,费力地坐了起来,朝小姑娘招手,用他们当地话与她说:“过来。”
小姑娘缓缓起身,摇铃声也响了起来。她走到了陆玥泽身边,弯腰低头去打量他腰侧的伤口,似乎以为他是伤口疼了才叫她的。
她看见他的手捂着伤口,小手伸了过来,抓住他的手指,要把他的手挪开。她的手冰凉,比陆玥泽自己的手还要凉。陆玥泽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团团地包裹在自己手里,皱着眉头,不悦地问道:“手怎么这么凉?”
小姑娘要做的事被陆玥泽打断,抬起眼去看陆玥泽,眼神里全是迷茫,似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陆玥泽问她:“这里,是你家?你晚上就住在这里吗?”
很有可能她平时晚上睡在这里,他睡的这个木板,就是她原来住的地方。
小姑娘这一次似乎明白了陆玥泽的话,朝着他点了点头。
陆玥泽默然,果然是这样。
他依旧握着她的小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帮她暖手。不过,西南之地夜露寒重,他的手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他也顾不上男女之妨,把她拉到木板床边,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下铺的那几捆干草,随后就放开了她的手,把自己那件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外袍拿了过来抖开。他自己忍着伤口的疼,撑着身体往木板里面挪了挪,把外袍铺在了他让出了的空位,拍了拍,让小姑娘过来睡。
小姑娘似乎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整个过程中,一直木讷地看着他,也不阻止,也不帮忙。她后来看见他拍着身边的位置,眼睛瞪得更圆了。
陆玥泽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后,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可坏了,直接扯动了他的伤口,他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弯着腰捂住自己的伤口。
小姑娘看见他疼得不行,满脸都是担忧,也顾不上许多,急忙爬到了木板床上,想要伸手去扶他。
陆玥泽见了她靠来过,趁其不备,长臂一捞,直接将她捞到了床上……
☆、第02章 心疼
第二章心疼
陆玥泽突如其来地偷袭,让小姑娘丝毫没有防备。她吓得不轻,眼睛瞪得更圆,小嘴张得大大的,却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就那么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陆玥泽轻咳了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与她说了声:“抱歉。”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到了干草上面铺着的外袍上,又把他之前枕着的那捆干草塞到了她的头下,朝她笑了笑,“地上凉,你在这里睡。”
他虽然受了伤,可是常年的强身健体加上多年的走马帮经历,这点伤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抱起一个轻飘飘的小姑娘,那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她比他想的还要轻。
小姑娘被陆玥泽放到了木板之上后,一动不动,像一个木头人似的。
陆玥泽忍不住看了她几眼,厚着脸皮说:“我也知道这样不妥。不过,你看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有什么坏心思,也干不了什么坏事,你就放心大胆的睡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你不说,我不说,就谁都不知道了。”
他说的这段南夷话有些长,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句式用的对不对,小姑娘也只是跟他眨着眼睛,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反正,他行走商道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不拘小节,什么男女之妨的他也不在意。他默默叹气,他就怕人家小姑娘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