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嬷嬷,你跟着赖嬷嬷走吧,二奶奶那里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奴婢这就带嬷嬷去二奶奶那里。”赖嬷嬷恭恭敬敬在老太太跟前行礼,心却悄然有点凉凉的,跟着老太太那么长时间,见识可不短的她,还能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奎嬷嬷并不拒绝黛玉跟老太太的接近,告辞后,任由老太太拉着黛玉的手搂在怀里说话,林黛玉并没有反抗,只是僵着身子认真听认真打量,越是如此观察,越是能看出问题,若平日的林黛玉,未必能看见老太太的敷衍和误导,如今,全部都看出来了。
奎嬷嬷今日并没有教导很多,只是让她用心观察,观察过后,林黛玉懂得,就越来越多,对自己的人生,也越来越悲哀,如今老太太还能给她和颜悦色,完全是因为她父亲的脸面,可若是他父亲不在了,她的人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此时此刻,林黛玉对于自己常年未见的父亲想念至极,若是他真的不在了,她不仅失去了宫中的依靠,也失去了别人对她的忌惮,到时候,她一个女孩子,还不是任人磋磨。
这样的贾府,这样口口声声喜爱她却又时刻算计的老祖母,她真的消受不起,唯独,只有宝玉能够依靠,可嬷嬷说,宝玉根本不值得依靠,他斗不过他母亲,也斗不过他老祖母,没办法从任何人手下救她。
回到碧纱橱的林黛玉,面色是灰败的,奎嬷嬷并没有选择开导她。
林黛玉突然要搬出碧纱橱,贾宝玉原本还没觉得怎么样,突如其来这么一个消息,吓得他当场就呆住了,不管袭人晴雯怎么喊都没有用,只是呆呆的看着里屋的宫女们把黛玉的东西一箱箱搬出去。
等林黛玉也走出来时,里屋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宝玉见到林黛玉,意识到她也会离开碧纱橱,眼眶一红,瞬间跑上去拉住黛玉的手,“林妹妹,你怎么不住在这里了?你别走好不好?”
“宝玉……”林黛玉看了眼贾宝玉,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宝玉,我身边丫头多了,怎么能再住在碧纱橱,况且,我也没出贾府,不过是去跟姐妹们住一块儿而已,你不用紧张。”
“姐妹们?你去跟探春迎春她们一起住吗?”贾宝玉的疑问,林黛玉点点头算是认同了。
“我现在的确是要住到那儿去,往常住在这里,就已经多有不便了,到底我也是个大家闺秀,身边不能只有几个丫头照顾不是?”
贾宝玉呆呆的点点头,林黛玉挣脱他的手,头也不回就离开了碧纱橱,只是在她的脚离开碧纱橱的那一刻,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知道宝玉就站在门口望着她,可她现如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宝玉。
可以说,宝玉是她在贾府的依靠,又是她在贾府命运多舛的源头,若是宝玉不再喜欢她,没准老太太还能真正把她当做外孙女来看待,而不是多方算计。
离开碧纱橱后,奎嬷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掌控林黛玉如今住着的院子。宫里来的宫女足有四人,近身的完全可以掌握好。
王嬷嬷、紫鹃这些往常在林黛玉跟前有脸面的人物,如今一下就失了宠。奎嬷嬷倒也没怎么着她们,只是一个不好心伤了她们,让她们好好休息着,月钱照样给,可不需要她们再干活。
这一日两日的,倒也没什么,时日久了,想要重新得到林黛玉的赏识,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么疲懒,别的丫头会怎么想?
王嬷嬷并没有太多的在意,往常她就是如此做的,她好歹是林黛玉的奶娘,脸面在,林黛玉怎么着都得养着她,可紫鹃不同,她不是林府的丫头,她除了林黛玉,就没了别的可以依靠的主子,一旦失势,在贾府她什么也不是。
可一个丫头,急也没用,终究是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到了晚间,薛宝林美滋滋的坐在偏院正屋里跟着自家姨娘用餐呢,这一仗,打的可真漂亮,她要有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梅姨娘一直温柔的看着她,时不时给她夹点她爱吃的菜色。
“林儿,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些?”
梅姨娘终究是没忍住,问出了口,“那会儿我以为我的下半生会非常凄惨,可一出贾府,就被人接走,住得那个院子,也有三进!比这个偏院大多了,屋子里的摆设和格局,也无不精致,不要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私产。”
小人儿小脸一扬,那叫一个得意,“是啊,都是女儿的家产,哪天姨娘在这里住不习惯了,想走就走,不用顾忌。”
“怎么突然就得意起来了?以前不还是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吗?”梅姨娘抿嘴一笑,温柔的她,在见到今日的女儿后,就意识到了某些问题。
“以往,你眉头时不时会皱一下,谈及正院的人,也面色不善,可今日的所作所为,跟你如今的得意脸色,是不是有了什么底气?”
“—_—……”姨娘,你好眼光。
薛宝林咧嘴一笑,“是啊,女儿我不是进了宫吗?当然就底气十足了,正院那几个女人,怎么能跟宫里的贵人相比,女儿我就算嚣张,她们绝不敢再怎么样。”
梅姨娘也笑了,“你高兴就好,说来,你年纪还小,原本,是不需要考虑那般多的事情,是姨娘没用!”
薛宝林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姨娘别说这些了,难得嬷嬷露一手,这可是宫廷御膳,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得到的。”
梅姨娘见她不愿再听,温柔大方点点头,相当给面子多吃了半碗饭。这样的举动看在王嬷嬷眼中,也是欣慰无比,姨娘这么养着,每日多吃那么些,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用过饭的贾母,捏着龙头拐杖坐在自己的花厅之中,神色冷冽,眼神淡淡的,带着些隐隐的杀意,赖嬷嬷就站在她身边,屋子里就再没了旁人,连鸳鸯这些得脸面的丫头,都不让留下。
“赖嬷嬷,你说宝玉喜欢黛玉吗?”
“自然是喜欢的,从第一次见到林姑娘起,宝二爷就放不下了。”
“可黛玉……会做小吗?”
赖嬷嬷脸色一变,“老太太,只怕……是不可能做小的,只怕,连宝二爷纳妾都不愿意。”
“那么……黛玉还能留着吗?”贾母微微一笑,“听说新皇很是重视林如海啊!林如海的女儿,是个不错的把柄,没准哪天,圣旨下来,黛玉就会是别人的妻子,而宝玉那可怜的孩子,又该怎么办才好。”
“老太太,没有这样的事,林姑爷身子不好,前阵子还称病要接林姑娘回去看看呢。”
“是啊,一个两个都病歪歪的,只怕是活不久了。”贾老太太冷冷一笑,“既然宝玉得不到,留着也没什么意思,明日就安排人送黛玉那丫头回家吧,就是天家,也不能阻止旁人见见自家老父亲不是吗?”
一主一仆已然下定决心,说出来的话,显然已经判了林黛玉死刑,这样的决断,自然逃不过水彻的眼线,当天晚上,水彻就接到了这样的报告。
水彻微微一笑,他做的有点过火了呢,贾老太太竟然都要处置掉自家外孙女了,也真是残忍。
“贾宝玉!”水彻拿起笔,写下这三个字,这样一个傻傻的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却成了四大家族最后的希望,也真是好笑。
既然,大家都觉得他是最后的希望,那么,贾府再混乱一些又如何,他的那些兄长们,耐心也慢慢不足了吧。
他水彻,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留下什么机会,让别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嚣张。
第二日一早,贾府上下都知道了林黛玉父亲时日无多的消息,林黛玉眼神一边,看着奎嬷嬷,要有多无助就有多无助。
老太太完全没有阻拦,当场就让林黛玉收拾东西上路,等宝玉得知这个消息时,林黛玉都已经坐上了下江南的船,追都追不回来了。
原本贾宝玉这样闹腾闹腾也就结束了,可宫里似乎也没打算让贾府的人消停多久。一个月后,两道圣旨一前一后来到贾府,把所有人都震惊了。
第一道圣旨,是贾元春这个贵妃即将省亲的圣旨,点明贾府可以开始准备省亲别墅了。第二道圣旨,却是给贾宝玉封爵位的圣旨,一个小小的子爵,不仅仅让二房惊呆了,也把大房的人惊出一身冷汗来。
只有宝玉,他对于自己身上突然而来的子爵无动于衷,依旧沉静在林黛玉的离开中,面色没什么大的变化,却让大房的人以为,他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老太太那时候的面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已经搞不清楚,新皇到底要做些什么,明明那般讨厌宝玉,却还给宝玉身上加上爵位,最重要的是,很多部署都已经让贾琏去做了,不知道废太子那边听说宝玉封爵后,会不会一如既往得相信他们。
就算反抗成功了,得到的回报,可能也会大打折扣,这让她们贾府该如何是好。
薛宝林高兴的看着大家会儿的各种脸色,要有多高兴就有多高兴,今日是她进宫的日子,公公宣读完圣旨,就看了眼薛宝林,薛宝林很有眼色得跟着他离开贾府,不一会儿就进了皇宫来到水彻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