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先生自己也是一头雾水,站在原地靠扶着墙壁,迷茫地盯着许涵,片刻后,他眼神却逐渐黯淡下来。
如果许涵能懂得一些微表情的知识,那么此时他应该能看出地瓜先生扩大的瞳孔代表着什么。
——恐惧。
人在瞳孔扩大时,基本有三种情况。恐惧,愤怒,性刺激。显然,地瓜先生属于第一种。
可惜,许涵不懂微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许涵:要伺候病号,还得赔钱,这日子没法过了【抹泪】
明天继续上午10:30之前更新~明天开始解迷!
☆、大汉飞沙
霍去病费力扶着墙壁勉强站立,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脸上惊喜的表情,听到有同样陌生的语言从他自己嘴中说了出来,才肯定自己是来到了一个离大汉十分遥远的地方。
而他清晰记得,临死前,他明明是在自己的大司马府的。
难道是谁用了什么咒术,趁他死亡之际将他送来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而真正让他觉得恐惧的,就是这具身体行动起来的诡异不协调感,还有一直潜伏在他脑中的那些他从未听过、也从未说过的语言。
强烈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身体不是他原本的身体,他的脑中有着另一个人残留下来的根深蒂固的信息,比如语言。
霍去病知道语言是这具身体里留存的仅有信息。
毕竟语言这种东西,从出生起,人们就在主动和被动的学习,应该算得上是本能感官之外最深植脑海的记忆。
而当他想在自己脑中搜寻其他讯息,却发现除了语言之外,就再也找不到了。这个身体的识海空洞,意志消沉,好像已经没有了主动求生的欲望,原主人已经不再想醒来了。
所以,直到霍去病再度醒来后,喝过水、进过食,砸毁这个关着呼救女人的方盒子与许涵争论时,那奇怪的语言第二次被自己说出口,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借尸还魂了!
这种诡谲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让他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自幼年习武后,霍去病就很少被某人某事惊吓到。
这是第二次他觉得害怕。
第一次是他向陛下谏言立储后,回到自己的府中,后知后觉意识到之前在御前说了那些煽动陛下的话,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可当时他想明白时只是心中一沉,远不像这次一样受到的震撼。
怎么会发生如此荒谬诡谲的事?!他无法想通,此时霍去病的脑中一片空白。
霍去病听着照顾自己的那名男子喋喋不休的兴奋言语,闭上眼睛,思绪翻腾,前世的回忆和醒来之后的零星记忆,在脑海中自动排序。
————
霍去病依稀记起前世的最后一幕,当时他只是累了,心倦了。
自从他打了第一次胜仗,被封为冠军侯时起,陛下就有意无意的尊霍抑卫,抬高他的地位与荣耀,压制当时已权倾一时的大将军卫青——也就是他的舅舅和卫氏家族,来达到两相压制平衡,巩固自己皇权的目的。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身在其位,无可奈何而已。
皇权,从来就不可以简单论之。他不再只是需要单纯地出兵打仗,而是随着陛下的器重,被卷入了皇权的是非之中。
与卫家的关系日趋紧张,使他体会到高处不甚寒的滋味,亲情逐渐疏离,心内被这些宫中和族中的人事倾轧搅得疲惫不堪。
而长期的长途奔袭征战也使他的身体不堪重负,最终病痛缠身,心力交瘁。
望着头顶高高在上,雕着繁复纹饰的房梁,霍去病觉得有一股寒冷,从心底一直扩散到全身。
他只想休息,想梦到儿时欢快无忧的时光,想要忘掉那些宫中和家族中的纷繁利益争夺。
所以他闭上双眸,陷入沉睡。
就当自己只是长眠而已吧。那个令人哀伤的时刻,于他而言,沉睡和死亡并无区别。
————
阖上眼帘后,霍去病感觉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中,那些生前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浮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漠北一望无际的浩瀚沙漠,灰蒙蒙的天和浅黄色的沙漠边界连成一片。
他正纵马带军奋力奔袭,大风卷着飞沙扑打在脸上,几乎使他无法睁眼,耳旁是劲风中夹杂的激越马蹄声。
作为大汉朝最勇猛的骠骑将军,他一直都是策马飞驰在军队最前方的。
紧接着,漠北风光一闪而过,再不是霜风凌厉、大漠草凋之景,而是巍峨岌嶪的未央宫前殿。
有一名年轻武官正立于殿前,俯首冒死谏言,句句铿锵:
“臣不胜犬马之心,昌死建言,望陛下命有司,趁盛夏吉日早定皇子之位。希望陛下鉴察……”
此言一出,气势恢宏的未央宫内,静的仿佛没有活人……
这个敏感至极的立储谏言,这个直接能掀起陛下和朝中各大利益集团的风暴的起点,居然是由这位平时鲜少参议朝政的武官提出的。
而这位武官,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忽然,画面又是一转。
自己躺在大司马府的卧房内,神智昏沉,奄奄一息。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在耳旁交叠,间或有碗碟坠地碎裂之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