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一个容易达成的目标,但是克洛德忍气吞声地在巴黎圣母院中蛰伏了十几年、做了十几年的代理主教,为的就是抹消掉出身上的不足,以“品行”来作为自己晋身的阶梯。他的炼金术究竟能不能练出黄金,没有人会知道,但是从狄利埃那里学来的“红药液”的配方,已经足以让教廷的大人物们眼红了。
贵族都是利益生物,假如克洛德能说服罗韦雷,投资他可以得到更大的利益,罗韦雷自然有办法去说服别人一同站在克洛德这边。而目前他的努力初见成效,跳过了几级位置,克洛德直接得到了红衣主教的权戒。穿着一身新鲜出炉的红色法衣,初步获得了选举资格的克洛德随着罗韦雷和西博一起来到了教皇宫的红衣主教室内。
教廷中的诸位首脑人物早已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这里,正在纷纷窃窃私语,讨论着教皇为什么会忽然把他们叫到这里来。瘟疫的消息在这两天里传得愈来愈烈,虽然贵族们自有自己的预防措施,可是谁也无法保证自己哪天不会因为什么意外而感染,所以不少人已经做好了出逃的准备,没有谁会傻到真的为了上帝的子民留在这里和瘟疫抗争。
在他们的印象之中,瘟疫就是不可能治愈的疾病。既然是不可能治愈的,教皇又为什么会说他有瘟疫的解决办法呢?在这种时候用这种理由把他们召唤到这儿来……真的不是有什么阴谋吗?
罗韦雷的到来让他们稍稍打消了疑虑。这个时代对同族还是相当看重的,教皇再怎么样,也不会拿他的侄子去冒险。几名红衣主教便走了过去,试探着罗韦雷的看法:“……真高兴能在这种时候见到您,罗韦雷枢机主教。您也是被以同样的理由征召过来的吗?”
“不。”罗韦雷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我只是过来关心一下教皇陛下的健康的。您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身体欠佳……”
没有从他口中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别人是不会甘心的。一名红衣主教继续追问道:“罗韦雷枢机主教,您是教皇身边最亲近的人……那么您应该知道,教皇手里有没有祛除瘟疫的办法了?”
“耶和华,我们的主啊。”罗韦雷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摆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假如真的有这种办法,一定会是整个欧洲的福音。”
“瘟疫来势汹汹,除了上帝,又有谁能够解决这一切呢?”问话的红衣主教禁不住忧心忡忡地说道。
也有人发现了西博枢机主教和他带来的陌生人,热络地凑了上去:“西博红衣主教,您知道些什么内幕吗?”
西博反问道:“教皇到现在还没出现吗?”
“没有——只有一些硬|邦|邦的侍卫。啊,您还带来了一位陌生的面孔,这位像天使一样俊美的红衣主教是——?”
“弗罗洛红衣主教,我们的朋友。”
克洛德神色冷肃,任凭着那些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出现在西博的身边、由西博介绍,自然也打上了西博一派的烙印。任何人也不会想到,这个年轻得像是只有二十岁的青年竟然在准备踩着西博的头颅爬上教皇之位。
“这样年轻的红衣主教——真是少见。”一名枢机主教说道,目光不怀好意地在克洛德身上打量着。
“弗罗洛已经三十五岁了。”西博枢机主教对那种目光有些不高兴。他难得去器重一个人,当然期许着克洛德能成为他的助力:“我同罗韦雷枢机主教都认为他具有成为红衣主教的品质,因此对他做出了提升。”
教皇器重罗韦雷,教廷现在实际上同把握在罗韦雷手中也没有什么区别,西博和罗韦雷如果同时下了一个决定,就等同于已经取得了教皇的同意。众人看向克洛德的目光顿时客气了许多,不再带有亵视的意味。
没有人知道,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过什么变化的克洛德,从走进这间选举室开始,整个人的心神就定在了一个虚无的方位中。他能感到艾斯的目光在注视着他,却始终找不到艾斯的位置。
那道目光掠过众人头顶,越过所有阻碍,像是已经锁定了目标一样,直直地落在了克洛德的身上。它几乎凝成了实质,肆无忌惮地卷噬着克洛德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犹如火焰般灼烤着他的血管和骨肉、让他的心跳颤栗亢奋到几近失常。明明那目光中不含丝毫情|欲,却好像点燃了他的血液、借而蔓延上灵魂。
从听到艾斯出现在觐见室起直到现在所压抑的所有愕然与兴奋全部爆发出来,直到现在克洛德才不得不承认,这个被他认为是自己前进阻碍的少年并不仅仅是一块绊脚石,他早已在克洛德所不知道也没有参与过的时间里成长起来,真正作为他对手地去成长起来。他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情感的阻碍,而是在自己的教皇之路上最大的敌手……
他们有着相同的目标和计划,同样不是凭着优越的血统和一步一个脚印的晋升来上|位,而是借着教廷中固有的强大势力、踩着别人的头颅以奇袭的手段夺取教皇宝座……但是艾斯绝不会是另一个他,如今已然式微的教皇手中的力量也决没有罗韦雷那样强盛……那么,艾斯的想法又是什么?他想用怎样的方法扫除前进路上的阻碍?即使他手里真的有祛除瘟疫的方法……他又那么确定,这种方法会让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是沦为其他人获取利益的工具吗?
这个被他亲手抛弃、在埃及人中长大的少年,终究只有十六岁。他还太年轻,远远无法理解贵族和政治,也无法将阴谋耍弄在手心。克洛德眸色暗沉,神色冷肃。艾斯已经给了他不止一次的“惊喜”……不过,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教皇的位置……他势在必得。
艾斯将视线从克洛德身上挪开,荷鲁斯之眼所反馈的信息已经足够解释克洛德的所作所为了。不得不说,克洛德在政治上有着天然的敏锐,在圣母院里蛰伏了十几年不代表他不懂得晋升的门道;相反,他对该如何利用自己手中的资源去达到利益的最大化、甚至空手套白狼都用得十分熟稔。一个依附于波旁红衣主教才得到了主教之位的神父,竟然在短短几天内就被西博枢机主教当做了可培养的心腹对象、却又转头踩着西博枢机主教的肩膀,成为了罗韦雷眼中可以替代西博成为教皇的合适人选……
他是应该赞叹一声克洛德天赋秉异,还是应该因此对对手肃然起敬呢?
艾斯神色莫测,玩味地又盯着克洛德看了两眼,懒洋洋地对西克斯图斯四世挥了挥手。已然成为了对他忠心耿耿的傀儡的教皇恭敬地行了一礼,率先走出了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