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脉神剑是大理段氏的独门绝学,那她第一步便该想方设法跟着段誉,可段誉不顾性命救她,她要接近段誉只为取得他大理段氏绝学,自己岂不是成了那忘恩负义的小人。
程英皱眉,心中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她叹了口气,也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无论如何先找到段誉才是正道,多想无意,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走一步再算一步吧。
程英抬腿下了床,左右查探一番,这时方才惊叹这洞中布置之奇妙,这是座圆形石室,室中不见日月,却有光亮如白昼,光亮从左面透出,程英循着光源而去,刚转过石壁便瞧见那上面镶了一块大水晶,像窗户一样,光便是从那水晶力探出来的,这不瞧还好一瞧到让程英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什么山洞,明明是水洞还差不多,水晶里透出的那碧光粼粼,鱼虾游动,不是湖底还能是哪里。
程英怕水,只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瞧,心想着这古人建造真是厉害之际,竟真能在湖底建坐石室出来,她又朝外走了几步,发现一处内室,室中有石桌,有石凳,还有铜镜和梳子钗钏,想来是处闺阁,却多年无人居住落满了灰尘。那铜镜虽然四周生了些铜锈,但却依旧能很好的将人的样貌映出来,程英瞧着自己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那模样当真是凄惨,也难为段誉能不嫌弃她这副鬼样子,还客气的喊她一声程姐姐。
程英没忍住拾起玉梳舀了些清水,将自己梳理了一番,因为手边没有多余的玉钗,她只能随手撕了条发带,简简单单的给自己绾了个发髻,用那发带绑住,剩下后面的一些头发只能松松散散的随意披在肩上,她身上穿着段誉给他的青色长衫,系好腰带,便干脆做了男装的打扮,利落了许多。
她不敢多耽搁时间,段誉走时和她说过神仙姐姐也在此处,这湖底的石洞里不像有人居住,段誉口中的神仙姐姐应该不是画像便是石雕,那过这道石门,下了台阶,里面应该还有一处密室。
无量山,程英听这名字耳熟,又在此处碰到段誉,她想着若进入洞内说不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不再犹豫,她抬脚便下了台阶。台阶之下果然有一道门,程英将门推开,眼前斗然一亮。
那是一座极美的雕像,是用一座白玉雕成的玉像,这玉像同常人一样大小,玉脸上雕刻的纹理极其细腻,甚至能透出隐隐的晕红之色,肌肤白嫩,似与常人无异。她身穿淡黄色的绸衫,身材玲珑有致,尤其是一对黑玉宝石雕成的眼眸也是莹然有光,神彩飞扬,灵动至极。
程英心下了然,这玉像必然就是段誉嘴中所说的神仙姐姐了。在雕像的这石壁之内镶满了明珠玉石,水晶玛瑙亦是不计其数,像前有处寒潭,映辉的光线与宝光交相辉映,照的刻在石壁之上的字迹都清清楚楚。
石壁上刻着一首逍遥游,程英忽的想起这无量山中主过的人莫不是逍遥一派的创始掌门逍遥子,后一转念便知自己猜的不对,但她知道这里住的纵然不是逍遥子,也必定是逍遥派的徒弟历代掌门前辈高人。
程英曾经听黄药师略略提及自己师承之事,虽然他后来自成一脉,但这武术启蒙怕是与这逍遥一脉脱不了关系,程英师承黄药师,那岂不是也算的半个逍遥派的后世弟子。
石像之下有个蒲团,蒲团上方碎了道口子,程英脑中忽的闪过一丝灵光,后世段誉的那套成名武功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不就是在无量山的琅擐福地里取得的,现下这两样绝世武学已被段誉拿走,她想起来这琅擐福地正是无崖子和他师妹李秋水的隐居之所。
程英没想到自己被段誉带到的竟是无量山的琅擐福地,心中叹息自己此生竟有这等缘分一见逍遥派掌门祖师,也是不枉此行了。
她又往石室里走,室里有玄琴也有棋局,想来逍遥派的弟子不仅武学修为极高,这琴棋书画、医土花戏,亦是无一不晓,无一不精,也难怪黄药师是如此全才了。
琅擐福地,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典籍,尽集于斯,可惜此时这石室的武功秘籍却早已不知所踪,洞中一排排的列满木制书架,可是架上却空洞洞地连一本书册也没有了,书架上贴满了签条,其中一签写的是大理段氏下注缺‘一阳指’和‘六脉神剑’剑法。程英心念的便是大理段氏的这两套武学,此时瞧见无量山也没有此武学典籍,便对这眼前空空的书架也没半点遗憾了。
转过石室还有台阶,程英没有继续往前走,因为那台阶越往上,头顶那水浪之声就越大,程英真怕一个不小心错触了什么机关,这山洞变水洞,她可不想再在海里泡一次澡了。
她果断的从琅擐福地转身退了出来,返回玉雕所在的石洞,正要从段誉带她进来的入口退出去,却在走过石洞玉雕之时一脚踩到了那破掉的蒲团,蒲团移了位,自那磨破的地方露出一角丝绸,程英一时好奇,蹲下身去,用双指夹住那角丝绸,轻轻往外一扯,便扯出里面包的一方帛卷,程英心疑,便将那帛卷打开,只见帛卷第一行便用娟秀有力的字体写着四个字:“小无相功。”
程英有疑便继续往下看,帛卷下面写的是:“黄帝内经云:阳得阴助则生化无穷,阴得阳力自然无穷无竭,合北冥真义……”
原来这也是逍遥派的绝技之一——小无相功。
想是这丝绸是和段誉拿走的那包在一起的,段誉无心学武,没仔细瞧,便落下了一块。可这小无相功必须在北冥神功有成之后,方可习练,于程英手中并没什么用处。
程英本想拿了这帛卷将来送给段誉,再往后瞧却发现了逍遥派另外一套绝顶掌法——天山六阳掌。
这天山六阳掌可使双掌阴阳互变,刚中带柔,柔中带刚,若是运用得体,怕是那威力要比之黄药师的劈空掌更胜一筹。
听着头顶的水声,程英不敢再逗留,她将那帛卷放在怀里,从段誉背她进来的入口,摸索着走出了水洞。
此时天色已经是傍晚,树林之中黯淡一片,月色稀稀疏疏的洒在林间,竟连水洞之中的光亮都不如。
但程英宁愿处在这黯淡之处,也不愿在水洞里听那潺潺水势提心吊胆,打开石门出了水洞,再次踏上山林的那一刻,程英心中的一块石头方才落了地。她借着月色回头瞧了瞧这山洞入口,心中已然是惊叹万分,又有谁能想到这里面竟布置的是如此豪华的一处水洞玉室,一直延伸到湖底。
程英想这也算是逍遥派祖师的居住地,她也算是阴差阳错的见到了自己的祖师爷,程英这样想着便朝那山洞恭敬的跪地拜了一拜,抬眼间却被一处强光闪了眼,她忙抬手去挡,跪着身子将头抬起来的时候那亮光才消失。程英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反了光,赶忙起身去寻,竟发现洞口不远处一处峭壁之上,映辉出一道彩色的剑影,十分清晰。
程英抬眼往远处去瞧,原是这山洞西首峭壁之上悬有一把宝剑,那剑上镶嵌了诸色宝石,月光将剑影与宝石映到玉壁的小洞之上,才发出这耀眼的光芒。
宝剑光华闪现,锋芒毕露,寒光闪闪竟似那精光贯天,日月斗耀,程英瞧着他,心中竟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的玉箫落在水中早已不知所踪,想来她要独自在这陌生的江湖之中闯荡,手中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如何能行。以前她总是觉得剑气太寒,带在身边杀气太重,是以赖着身边有黄药师保护,只拿一把玉箫便能随意闯荡江湖而毫发无伤,而今在想,她若不露锋芒又如何有能力夺得六脉神剑剑谱,找到回去的路。
程英心中这样想,脑中似乎听到了那宝剑的铮铮龙吟之声,鬼使神差一般,她脚下用力,运起轻功,轻踏石壁,便向那峭壁之处飞去。
山石寒冷,异常陡峭,离地面足有数十丈之高,若非有绝顶轻功是很难立于这峭壁之上的。程英将身体贴在石壁上,伸手便握住那把悬着的宝剑,宝剑在手中划了圈,竟是意外的顺手,程英心中大喜,却忽的听见石洞之内有真奇怪的声音,她赶忙收剑,又运起轻功踏着山石飞了下来。
程英脚刚一落地,却见那山洞上方轰隆一声,塌了半截,乱石滚滚而下,将那洞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程英退后几步,心想自己要是晚点出来,若有人在外头取了剑,那她岂不是要被困死在洞中吗。握住手中宝剑,她不敢再想,也不再耽搁时间,转身便追寻段誉而去。
※、第55章 三
“混账东西!这灵位谁让你们立的!”黄药师一袖子便将眼前的灵位丢出去许远,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吓得陈玄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动都不敢动。
曲灵风怕黄药师迁怒陈玄风,赶忙跪下,咬咬牙先认错道:“师父息怒,师母的灵位是我要立的,您罚就罚我吧,是灵风无能……”
当日程英落水,曲灵风和洪七公搜寻一夜也未能发现她的身影,黄药师回来得知此事,眼前一黑,差点栽下水。那时的曲灵风虽然没有多接触过师父,但是他却完全理解那种失去挚爱的痛苦。那一刻黄药师心里除了心痛之外还有多少悔多少恨,才能让他失去理智的去找洪七公打了一架。黄药师心里不痛快,洪七公便陪着他打了一场,最后洪七公任由他狠狠打了一掌,身受重伤方才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
其实冷静下来的黄药师才更可怕,洪七公不顾自己的伤势,召集上千丐帮弟子坐船日夜在那海边沿江查探,足足查探也月余也杳无音信,虽然谁都不愿相信,但是洪七公心中明白,若是有人真的遇上激流漩涡被卷入深海,又怎么会有生还的希望。他和程英相交皆是在和黄药师相熟的基础上,此情此景,连他都觉得心中钝痛之极,又何怪黄药师会如此肝肠寸断呢。
洪七公心中悔恨之极,想自己若不是一时贪吃误了时辰,能早一会儿赶来,怕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情。他自知辜负黄药师的信任,生生受了他一掌,后又召集丐帮之中日夜守在渡口边,最后病倒足足养了两个多月才让身体彻底痊愈,他却怕见了黄药师尴尬,再也没踏上桃花岛半步。
洪七公恨极自己贪吃误事,曲灵风自然也恨自己无能,他也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勇气拼上性命同欧阳锋搏上一搏呢。
师父总是不相信师母就这样走了,曲灵风是亲眼瞧着师母出事的,他虽然理解师父心中的痛楚,却更怕他身陷这种自欺欺人的谎言之中无法自拔。曲灵风想,左右他的性命也是黄药师救的,就算黄药师一气之下废了他,他还是鼓起勇气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师父,人死不能复生!师娘已经去了,您清醒一点吧。当初灵风全家遭难,是师父指点要我节哀顺变,可到了如今,师父您怎么却想不开了呢。”
“闭嘴!滚!”曲灵风有意去撞这枪口,黄药师心中怒意更甚,抬脚便将曲灵风踹翻在地,陈玄风吓得脸色都白了,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却还是去拉黄药师的衣角,只能一口一口的喊着师父。他心中害怕,这几日过的战战兢兢,他总是在想,若不是为了救他,师父怎么会舍得让师母处于险地,师母的死,大半是受他所累啊。他将一直将师母当做亲生母亲一般对待,此番事故,他心中本就悲痛,黄药师却不让他为之戴孝,更让他小小年纪,心伤不已。
“灵风哥哥~”原本躲在一旁的黄玉忙跑过去将那灵位捡起来抱在怀里,眼睛通红却满脸倔强,他怕黄药师再次迁怒陈玄风和曲灵风,便先一步跑到二人身前身边仰头瞧着黄药师,咬牙道:“娘亲的灵位是我让灵风哥哥立的,你要打就打我!”
“你以为我舍不得打你吗!”黄药师气急,一掌拍碎了眼前的桌椅,他发起怒来,连洪七公都会迁怒被他打成重伤,谁能保证他不会一掌废了陈玄风和曲灵风。
黄玉也觉得心中委屈,他还那么小,痛爱他的娘亲一时蒙难,他本来更需要爹爹安慰,怎奈黄药师并不像个疼儿子的,回到桃花岛已有月余,他每日不是将自己闷在房间里,就是去海边吹箫,整日不说话,连徒弟都不教了,更别去哄劝黄玉了。
这还不算,他还不许黄玉给自己的娘亲立灵位,也不许曲灵风为自己的师娘立衣冠冢,更不许他们烧纸祭奠,这一切让黄玉非常不理解,甚至让他觉得黄药师一点都不爱自己的娘亲。
黄药师举掌要打他,黄玉却将头仰的更往上,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灵位,直视着黄药师的眼睛,那股倔劲到是和黄药师年轻的时候很像。黄玉死盯着黄药师的眼眸,却从他眼底看到无尽的忧伤,黄玉从没见过自己的爹爹这样,他愣了一下,却还是开口道:“娘亲在的时候,从来舍不得打我,你把我也打死吧,这样我就能去找娘亲了!”
黄药师眼中的痛楚一闪而过,他怎么可能舍得打黄玉,他举起的手掌最终却是缓缓落到黄玉小小的肩膀上。黄药师蹲下身,收敛了身上的怒气,终是缓和了语调:“玉儿,爹说你娘他没有死,你相信吗。”
黄玉眼中闪过一道光:“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