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宛只当妹妹后怕呢,笑着道:“没事了,好好睡一觉,把噩梦都忘了,爹爹舍不得罚你的。”
“嗯,姐姐上来吧,咱们一起睡。”抹抹眼睛,傅容拽着姐姐的手道。
“等等,我去叫水给你擦擦脸,哭了半天,明早眼睛肯定肿的跟核桃似的。”傅宛打趣她。
傅容舍不得姐姐走,朝外面努努嘴,“让梅香兰香去不就成了。”都是她的丫鬟。
傅宛看看她,平静地道:“她们没有伺候好你,一人领了十板子。妹妹,你真为她们好,以后就学乖点。”受了惊吓,哄是该哄,训斥告诫也不能少。
傅容乖乖低头认错。
她怎么忘了,父亲疼母亲疼他们,对别人可是赏罚分明的。
见她明白了,傅宛这才起身,吩咐守在外间的她的大丫鬟白芷去端热水。
白芷吗?
傅容垂眸,嘴角浮起冷笑。不怕,慢慢来,该收拾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擦过脸,姐妹俩熄了灯,同被而眠。
第二天早上,傅品言夫妻一起床就赶过来看女儿,院子里僧人们还在念经。
傅容早醒了,咳个不停,见到父亲母亲,傅容泪眼模糊地诉苦:“我头疼,爹爹你快,快把那些人赶走,吵了一晚我都睡不好觉,现在,咳……嗡嗡的我好难受。”
落水着凉,本就容易生病,既然女儿神智已清,自然不用再做法驱邪,傅品言马上吩咐管家好言好语送众僧回去,又请用惯了的李郎中。
傅容病是装的,李郎中没看出什么,见小姑娘悄悄朝他眨眼睛,李郎中顿时有了数,开了副驱寒治咳的方子。傅品言乃进士出身,官场浸淫多年升到冀州知府的位子,他不敢开假方子糊弄他,反正小姑娘知道自己没病,肯定不会真的喝药。
李郎中走后,傅容再三叮嘱身边的亲人们:“官哥儿还小,我病好之前,娘你就别抱他来看我了,还有你们,从我这儿回去后一定要洗漱干净,换身衣裳后再去看官哥儿,免得把病气带过去。反正我丑化说在前头,我最喜欢官哥儿了,要是有人不听我话害他生病,我,我就一个月都不理他!”在她想到办法提前搬去庄子之前,只能这样护住弟弟了。
“才一个月?”傅宸不太满意这个期限。
傅容鼓了鼓腮帮子,恶狠狠瞪着他:“你到底听不听?娘,哥哥不换衣裳你就别让他抱弟弟!”
乔氏笑着点点女儿红扑扑的小脸,“好了好了,知道你爱护弟弟,放心吧,我们都听你的,你先别管官哥儿,自己早点把病养好才是。”
“娘别糊弄我,一定要照顾好官哥儿。”傅容抱着母亲撒娇,雾蒙蒙的大眼睛里满是哀求。
“不糊弄,娘什么时候糊弄过你?”乔氏被爱女看得心软软的,再三保证。
傅容这才放心。
?
☆、第3章
? 傅品言乃冀州知府,傅容落水一事传出去后,与傅家交好的几户人家纷纷前来探望。
其实梦里傅容醒来后什么事都没有,乔氏跟那些夫人太太叙话时,她们姐仨领着几个姑娘去园子里玩了。眼下傅容装病,以怕过了病气为由谢绝了众人探访,只有梁家二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地跑了进来。
“活该,叫你贪玩不叫我,我会划船也会游水,跟我在一起,保你不会淹死。”梁映芳一屁股坐在床边,用刚刚在园子里随手摘的蔷薇花往傅容脸上扫。
梁家是功夫世家,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一手八卦拳更是赫赫有名,上至京城勋贵,下至地主豪绅,都想把自家儿子送到梁家习武强身,再凭一身好武艺功成名就。可惜家世越好,那些公子哥儿们性子就越娇气,梁家老爷子可不管,通不过他家收徒考试的,一律赶走。
傅品言出自京城景阳侯府,生母是姨娘,从小苦读中了进士,傅宸脾性却酷似故去的老侯爷,喜欢舞刀弄棒。傅宸聪明,先把傅品言交代的功课都做好,不给父亲挑剔的理由,然后再去翻自己搜罗来的“武功秘籍”练功。傅品言见长子嗜武成痴,怕他瞎折腾伤了身,就给他请了武师父。去年一家人搬到冀州治所信都城,恰逢梁家收徒,父子俩早听说过梁家大名,立即携礼去拜师了,傅宸也争气,不但通过考核,更被梁老爷子收到门下,成了嫡传弟子。
有了这层关系,梁、傅两家很快交好,无形中帮傅品言早早在信都城站稳了脚跟,让城里一些原打算送新任知府一些“见面礼”的地头蛇碍于梁家名望不好动手。
当然,这是傅品言最看重的事,傅容一个小姑娘还不懂,她只觉得梁映芳热情大方坦率真诚,不像其他大家闺秀那样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简直对极了她的性子,两人迅速成为好姐妹,平日里傅容跟梁映芳一起玩的时候比家里两个亲姐妹还多。
“别闹了,没看我病着呢。”即便是梦,因太过真实,傅容真的就觉得她过了那样的几年,所以现在看梁映芳就好比故人重逢,她高兴极了,一点都不生气,只笑盈盈看她。
梁映芳警惕地看她两眼,忽的挪远了些,“笑得跟花似的,肯定没安好心,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在她眼里,傅容就是个小狐狸,虽然打不过她,可傅容心眼多,总能在别的地方讨回去,让她吃亏。
受了冤枉,傅容起身就想打梁映芳两下,抬手时忽的想到梁映芳刚刚的嘲讽,心中一动,高高抬起的手就放下了,趁梁映芳放下戒备时抱住她胳膊,“映芳,等我养好病,你教我游水吧?”这次的事是个教训,梦里的灾祸也是教训,会了水,以后总不至于淹死。
梁映芳好动,一听这话马上就应了,“好啊,咱们去我们家在紫薇山的庄子,那里有温泉,正好你大病初愈,泡泡对身体好。”
傅容也很兴奋,只可惜她真正大病初愈,肯定要等一个月后了。
梁映芳走后,傅宛走了进来,见妹妹脸色红润,笑道:“见了好姐妹,病就好了大半是不是?”
“都是亲姐姐照顾的好。”傅容抱着枕头靠在床头,甜甜地道,“客人都走了吗?”
傅宛点点头,倒了杯热茶给妹妹,闲聊道:“齐夫人今早带阿竺去保定探亲了,没空过来,只让人送了礼,说回来再看你,让你好好养病。”
齐家啊……
傅容低头吹茶,两排细密微翘的睫毛遮掩了眼中阴郁。
齐家也是信都城里的大户,齐大老爷任陕西巡抚,留妻子儿女在老家奉养老太太。梦里两家关系不错,傅容跟同岁的齐竺也算手帕之交,因此得知她哥哥齐策喜欢姐姐傅宛,傅容也乐见其成。齐策英气挺拔,姐姐温婉秀丽,两人论才貌家世都极为相配,傅容还帮齐策在姐姐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姐姐渐渐心动,齐策来提亲时,姐姐羞涩地应了。
婚后两人如胶似漆,傅容嫁给徐晏的时候,姐姐有了身孕,可谓双喜临门,谁料没过多久,姐姐的大丫鬟白芷也害了喜,跪到姐姐面前求姐姐准她生下那个孩子,直到那一刻,姐姐才知道白芷早就爬上了齐策的床。
换做年少无知时的傅容,定要大闹一场的,但姐姐只是命人给白芷灌落胎药,发卖出去。
齐策什么都没说。
齐夫人想留下孩子,姐姐平静地说她并非容不下姨娘,只是白芷是她的人,如今做出此等背主之事,她若不严加惩戒,以后可能会有更多的白芷。卖了白芷第二天,姐姐主动给齐策纳了两房姨娘,因有孕在身,不准齐策再进她房。
傅容去看姐姐,姐姐什么苦都不说,云淡风轻的,只问她跟徐晏相处如何,又劝她好好跟徐晏过,但不要把所有心都用在徐晏身上,将来出了事便不会太伤心。傅容以为姐姐真的放下了,可几个月后,姐姐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这都是齐策的错。
男人有妾不算什么,可他为何要动姐姐身边的人?就算是白芷勾他的,他不会拒绝吗?一面是贴身丫鬟的狠心背叛,一面是温柔丈夫的虚情假意,双重打击下,姐姐如何淡然处之?
提亲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不让姐姐受半点委屈,娶到家马上就忘了。
这就是男人,一个个的,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