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胜男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手机。
“下班了吗?”来自温暖的微信。
何胜男举到嘴边的酒杯滞在了半空中。她脸上的表情阴晴变幻,神色复杂地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重又黑了下去。
她终究还是把那盏“能解千愁”的杯中物放了回去。
她还有温暖。在最黑暗最失落的日子里,她都没有放弃自己的坚持,难道现在,当幸福的生活重又对她展开笑靥的时候,她还要没事找事作妖吗?
“公司忙,今晚得熬夜加班,不用等我。”
何胜男敲完了一行字,按下“发送”的前一秒,犹豫了。
她不想让温暖看到自己现在的窘状,更不想跟温暖解释为什么变成了这样,那势必勾出路峰的事儿。她现在和路峰之间的争斗,无疑已经超出了商业竞争的范畴,都快赶上性命相搏了。她不想平添温暖的担心。
可就算是善意的谎言吧,谎言终究是谎言。
何胜男咬了咬牙,到底按下了“发送”键。
就先这样吧,等到尘埃落定,再跟温小妹解释也不迟。
何胜男一旦想清楚了,就不再纠结这事儿。她拿着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脸,哟,还真挺那啥的!
右手腕一动弹就钻心的疼,不过,何胜男更在意的是她的脸,没错儿,何总要脸。这张脸,明天还得顶着它面对全公司的大小头目开会呢!
她脑中灵光一闪,突的想起来前儿用过的祛痕膏来了。甭管有没有激素,只要抹上,明天能见人就成。再画个浓点的妆,怎么着也能遮住了。
何胜男于是给乔闻打了个电话,吩咐她照旧再去买一管那祛痕膏,放自己的桌上就成。
乔闻得令去了。她最大的好处就是让做什么做什么,从来不问理由。
搁在往常,何胜男还嫌弃她刻板,现在,瞧出好处来了。
估摸着公司里的人该下班的下班,走得差不多了,何胜男才急匆匆地扒拉了几口炒饭。
右手腕很疼,她也顾不得那些,琢磨着正好今天熬个通宵,把怎么收拾路峰和他的志德理顺了,明天开会布置下去,就可以全面开火了。
诚如何胜男所料,展翼的大楼里还真就没剩下几个人了,位于展翼最高处的总裁办公室这层更是没有多余的人。
何胜男低着头从只有她一个人的电梯里走了出来,快步朝自己的办公室奔去。
突的眼前黑影一晃,何胜男忙抬头看,发现走廊的尽头,自己的办公室门前,一个人影在那儿探头探脑的。
何胜男皱眉,快步走过去。
“干吗呢!”她森然道。
那人估计也是太投入,根本没注意身后有人,听到这一声吓得一哆嗦,惊惶回头,怯怯地看着何胜男。
“何……何总……”他磕磕绊绊的。
何胜男盯着他的脸,有点儿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部门的了。
“有事儿?”她冷冷道。
那个男人显然被吓着了,费力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能把话说顺溜了:“乔助理说……说打印机墨盒没墨了,让我……让我来看看……”
行政的?
何胜男上下打量他一番,看得那个男人下意识地垂下头去。
“这是乔闻办公室吗?”何胜男面无表情地反问。
那男人忙解释道:“我走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何总!”
何胜男盯着他足有半分钟,直盯得他冷汗涔涔的。
“去吧!下次看清楚了再进,”何胜男幽幽地又添上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里招贼了呢!”
那男人额角的汗更多了,慌忙唯唯诺诺地去了。
办公室内还是她上午离开时的样子,只不过,茶几上路大伟喝了一半的红茶已经被细心的乔闻收拾走了。
何胜男盯着空荡荡的茶几,有一瞬的失神:如果不是现下她脸上和手腕上的疼提醒着她,她会以为路大伟的出现只是她的幻觉。
窝进班台后的皮椅里,何胜男摆弄着桌上的一管崭新的祛痕膏。乔助理是个办事极有效率的好员工,这样忠诚又高效的员工,已经不多见了。
她想着要不要再给乔闻涨涨工资,估计那个小姑娘知道之后,又要一脸的受宠若惊了。何胜男失笑。
太阳已经慢慢地落了下去,属于夜晚的黑蓝色渐渐笼罩了整个城市。
何胜男拆开祛痕膏的包装,正准备对着镜子抹在嘴角的伤口上,忽然传来了紧促的敲门声。
“进!”何胜男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
她猜来者无非就是乔闻,或者某个在公司里苦逼地加班的中层,有事儿请示自己。她这幅尊容,到底要被手下人看到了,心情好才怪!
“什么事儿?”何胜男微低下头,生恐对方看到她青紫的嘴角,只想赶紧打发了来者。
却不料来人根本不做声,跟她较劲似的。
何胜男急了,猛抬起头刚要开训,嘴却张大了,半天合不拢——
温暖!
何胜男被惊着了。她眨巴眨巴眼睛,确定面前这个穿着白色polo衫、卡其色短裤,纯得一塌糊涂,手里还拎着个小药箱,恨恨地瞪视自己的妹子,正是温小妹本尊!
她咋来了?
可怜的何总,脸上破了相,脑子就像进水了似的不好使,心里想着,嘴上就没把门地溜达出来一句:“你咋来了?”
看到那张漂亮的脸上此刻灰扑扑的,那早上刚吻过自己的嘴唇上青紫着,还渗着血丝,温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腔怒意蒸腾成了熏天的火焰——
“我怎么不能来!你有什么见不得的怕我看到!”温暖厉声道。
诶?什么情况?
何胜男懵逼了。她瞥见了温暖手里的小药箱子,脑袋里瞬间的反应却是:她都知道了?她咋知道的?难道她在我身上安了摄像头?
见何胜男一副张口结舌、不知所措的模样,温暖更气了:“何胜男你越来越能耐了啊!打架!还跑到医院里跟人打架去了!”
“你咋……”你咋知道的?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温暖抢白他,边说着边把手里的小药箱子敦在班台上,一把夺过何胜男手里的祛痕膏,丢在一边。
“还想用这东西遮掩吗!”温暖愤愤道。
却不料扯动了何胜男的手腕,她“嘶嘶”地疼得直抽气。
这还有伤!
温暖瞪大了眼睛:“何胜男你不会是被人打残了吧?”
何胜男宁可流血,也不肯跌份儿,忍着疼痛,牙一咬:“谁说的!就是残也是我打残别人!”
姓路的被踹到不可描述的部位,难道不是明证吗?何总为自己骄傲。
不过,温暖才不会纵容她,气哼哼地奚落道:“行啊!为了一个女人,跟人打架,还把人家打残了?何胜男你越来越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