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毓也深知其中利害,两岸信使来往,最终定于荆阳议和。
荆阳在南郡上游,却是在江北,虽远离旧都洛阳,去不折不扣是元毓的势力范围,去于是这议和的人选便难以决定,既需要在朝中有声望,又需要智计胆识过人。陆纪既然自请,便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自从与姐姐换了回来,姜汐还是第一次回到陆府。
那之前熟识的蔡主薄自然认不出她,见她衣着不凡,说要拜访大公子,未多言便引着她去见陆纪。
她路过沧浪阁,发觉那里还如同她离去之时一样,甚至连侍女也未换过,碧落还同以前一般,在院中训斥那些偷懒的小丫头,不由十分感慨。只是很快到了静殊苑,便由不得她多想。
陆纪从博古架前转身,望着她道:“殿下来意,我自然懂得。”
姜汐却道:“我只是好奇,那夜,你们究竟说了什么,到底又在计划什么。”
陆纪一怔,却是笑道:“殿下果然敏锐。”
姜汐道:“他以身犯险,你自请议和,若说你们不是商量好的,我自是不信。”
随后轻声道:“只是他要做的事,竟然肯告诉你,也不肯对我说一句。”
陆纪深深望了她一眼,开口道:“那殿下,便拭目以待吧。”
就在那天夜里,一叶轻舟便载着陆纪向江北荆阳而行。
第九十四章
荆阳距帝都十分遥远,所以陆纪提前了十五日启程,他离开后的第二日,姜汐在昭阳殿中,只觉得空空荡荡。
自大婚之后,雍玉已经搬入凤熙殿,那是母后生前住的地方,姜汐去过一次,只觉睹物思人。
她望着雍玉道:“如今你是六宫之主,不必拘束,殿中自然应按照你的喜好布置。”
雍玉却体贴道:“这里曾是元后居所,留着这些供陛下追思也好。”
姜汐自然知道,她虽是天子钦点的皇后,然而毫无家世背景可言,而三位夫人并几位美人中不乏世家之女,尤其以王、原两位出挑。此番被压了下去,心中必然是不服的,对她这个皇后也并不恭敬。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在这宫中自然要处处小心谨慎,不能被挑出一点错处。
只是她说话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新妇的娇态,气色十分之好,姜汐隐约听闻自大婚之后天子每日都留宿凤熙殿中,竟是未曾诏过其他美人,想必夫妻琴瑟和鸣,倒是令人欣慰。
姜汐笑道:“也不必如此小心,就当作在自己家一般,如今你掌凤印,若是谁不恭敬,直管罚她,自然有我,有太后,还有陛下为你做主。
听她提到姜泓,雍玉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她开口道:“陛下每日都到我这里来,倒是冷落了其他妹妹,昨日去向太后问安,她虽不说,心中大约不悦,提醒我这后宫应雨露均沾,我想着要不要劝一劝陛下……”
姜汐微颦道:“既然成了亲,你是他的妻子,他自然应该一心一意待你,哪有将自己的丈夫往外推的道理。”
她轻声道:“我原是不愿你入宫,就是因为这事,得一人一心一意待你,难道不好过与她人分宠。“
雍玉却低声道:“我倒觉得很好,这些时日过得如同梦中一般,我自入宫见到第一个便是陛下,那时我躲在他的书案之下,他唤我出来,仔细地瞧了我一眼,却是笑了。那还是在章华殿中,如今想来也是一段缘分。
姜汐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们私下定是有情,之前我总担心他是还有些少年心性,意气用事,与太后赌气,却耽误了你的青春。今日见你颜色如此好,又闻听帝后和谐,想到我们如今也是一家,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的。”
雍玉望着她,淡淡笑了笑道:“殿下说的没错,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了。”
姜汐离了凤熙殿,见雍玉与以前萧索的神情再不同,心中高兴,步伐也轻快起来。她想了想,便换了衣装,到风榭之中去了。
然而她到了风榭,却寻不到山秀,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已经许久不见踪影。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如今桓月成了这里的常客。
红衣似乎极爱她,单独为她留了清静的雅间,选的酒也都是清甜不烈的。姜汐叹了口,想起原来她也曾是这样待遇,如今却再也没了。
她站在隔间外面,透过薄薄窗纸,隐约可见桓月的身影,她似乎又消瘦了一些,窈窕的身形之中,纤腰不盈一握,眉目间哀伤萦绕,心中不禁痛极。
姜汐想到桓冲的话,谢祈是她的心结,然而她却不知如何才能解开桓月的心结。
姜汐立在那里望着桓月独饮的身形出了会神,似是察觉到外面有人,桓月道:“何人在外?”
姜汐一怔,正犹豫要不要进去,一抬头却望见身前有个高大的身影径自推开那扇门道:“美景当前,忍不住驻足,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那是个极英俊的男子,身量甚高,这样的形貌在吴地甚为少见,他的官话说得有些生涩,姜汐不由想起上次在此处似乎也见过这人,按照陆纪的说法,他们是从江北而来。
想到此处,姜汐心中一凛,却听桓月不悦道:“那你还站在外面赏景罢,又进来作甚。”
那男子微笑道:“隔窗而观,自然比不得近赏。”
桓月皱眉,那人却望着她,轻声道:“你伤心的样子,很美。”
桓月怒视于他,那男子却忽然一怔,抱歉道:“我倒是忘记了,你们江南之人说话都喜欢绕个弯子,讲究含蓄,说得太直白了些,反倒失礼。”
桓月险些气笑,望着他道:“哪里来的呆子。”
说完,当着他的面合上了那扇门,那人却望着她身影微笑道:“我有种预感,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
桓月自然没有理他。
姜汐将这一幕望在眼中,在心中暗自思索他的身份,总觉得他的身份应该不简单,然而她望了会那人背景,他便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片刻后她还是决定去和桓月聊上一聊,于是便也推门而入。
见又来一人,桓月眉心微蹙,然而望见她身形,却是一顿,片刻后淡淡道:“殿下。”
她知道桓月认出她来了,或者说,桓月认出她是公主,却对她没有什么兴趣。
姜汐走到她身前,默默坐下,与她对饮,片刻后,桓月才开口道:“殿下也有心事。”
姜汐望着她,点了点头。
桓月误会了她的意思,开口道:“殿下可是忧心兄长?”
姜汐心道,我不担心他,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此时更不知在谋划些什么,我只是担心你。
然而这话她却说不出口。桓月望了她片刻,忽然道:“我带殿下去一个好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