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桑眉毛抖了抖,扫一眼贻川,丝毫不受威胁:“婉仪,我们走。”
贻川索然无趣地瘪瘪嘴,哼一声关上了门。
东郊天牢极为幽静可怖,宫中尚未感受到秋意,这里却凉意侵体,似带着冤魂幽幽不甘的哭诉。
穿过半人高的杂草丛,王鄞□□在外的手背已布了不少割痕,草丛之间又多蚊虫,蛰地脖间不少蚊包。然而她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跟着槐桑快步走着,即便累得几次想要停下来休息,抬头望望那恍如蛰伏野兽一般的天牢,一想到祁无雪,她便再顾不上许多。
“姑奶奶,你可来了,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还连带着我一齐受苦。”李弼受槐桑所托,一早便站在天牢门口等候着几人,他是粗人,心里想的什么便干脆地写在了脸上——络腮胡子下一脸的焦急又不满。
王鄞抹了抹额上的细汗,俯身作个揖道:“有劳李将军了,此事机密,望将军万万不可对外声张。”
“小姑娘家家搞什么神秘……”明明被一句“将军”唤得极为高兴,李弼硬装着不快,掏出一大串钥匙哗啦啦地开了铁门。
王鄞先跨进了半膝高的铁皮门槛,李弼随后要跟上,不料却被身后的那“小伙儿”给拽住了衣袖。
槐桑在李弼耳边轻声几句,李弼疑惑地望着她:“怎么一个个还来个没完了?好了好了,我在门后等着便是。今天新来的那个应该在最深处,你们进去小心些。”
“怎么了?”王鄞脚下不停地随口问道。
“没事,我叫将军在门口看着确保无人罢了。待会姑娘自己去见主子罢,我怕是不方便陪你。”槐桑道。
王鄞点点头。
跟着受李弼嘱咐过的两个小守卫,两人在这阴冷潮湿又带着点腥臭的天牢左拐右弯,迷宫一般饶了许久之后终于走到了天牢深处。
走下阶梯,槐桑则早已停在阶梯外的转角处。此处为地下三层,顶上积攒的水珠终于挂不住一滴滴往下落,在地上凿出一个个小水洼。
“好了,就是这里。探亲快点结束,老子都困死了。”守卫半阖着眼皮子替里头隔间开了锁,不满地扫了王鄞一眼,挥挥手转身便走,“造的什么孽哟,好端端的细皮嫩肉,竟遭了这种罪……”
“你是没看到方才王龟孙那下手,啧啧,看得我心惊肉跳的!真不知他夫人给他带了多少绿帽子,这心中憋了多少气,下手咋就恁的狠呢……”
听到两人愈飘愈远的对话,王鄞手心早已满是冷汗。而此时从那唯一一间隔间内传来一声轻轻的□□,王鄞鼻尖不忍一酸,脖颈僵硬地望向那一片漆黑的牢狱隔间。
☆、第六十九章 狱中春光
“祁无雪……”王鄞小心推开牢门,眼前一片漆黑,小小天窗中有一轮细如针缝的弯月,在云雾之间隐隐约约。
王鄞往前走了几步,被高低不平的地面绊倒,伸手一抓,却只抓得到空气,她惊呼一声便往前摔去。
腰际忽而被人挽住,转换了个方向,便落在了个熟悉的怀抱中。
祁无雪被王鄞撞得倒退两步,猛地靠在有些湿气的墙上。祁无雪双手收紧,唇瓣贴着王鄞耳畔,呼吸有些混乱:“姐姐,这么急着见到我吗?”
听到这话,王鄞本就不怎么高兴的心情濒临爆发,她一个转身,垂头直直望着因疼痛而弓着背的祁无雪。祁无雪眸中依旧带着笑意,明亮得堪比恍若浸水玻玉,水漉漉的,让人不免心生怜惜。
“没有你的好耐心,我等不了。”两人靠得极近,温白月光恰好滑到祁无雪面颊,唇角有些淡淡血渍,刺目得很。王鄞没多想,便再靠近一寸,伸了舌尖细细舔去那沿着干裂的唇渗透开去的血痕。
口中满是甜腥之味,祁无雪忽而吃吃一笑,嗫嚅着唇想说些什么,只还未吐字便不住咳嗽起来,怕王鄞沾到口中不住流出的血,祁无雪一把推了王鄞,自己却靠着墙壁跌坐下去。
“无雪……”王鄞被祁无雪推着倒退几步,见祁无雪摔倒,忙几步过来蹲在她身边。
祁无雪笑着望了王鄞一眼:“你叫我无雪?真好听。”说着她又低低咳嗽几声,伸手用袖子一把抹去唇角的血,倾着身子摸到边上的小木桌,上头有半支熄灭的红烛。祁无雪愣愣地执着红烛,将其摆正,轻声道,“不过,你早一天来也好,早痛晚痛都是痛,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王鄞,对不起,我之前一直都在利用你。我不爱你,你也别纠缠我。”
“说什么胡话。”王鄞根本不信祁无雪,甚至没有思考,下意识便上前扶住了她。
谁料祁无雪竟嗖然抬头,眼中满是陌生与冷淡,仿佛全然不认识眼前人一般:“对不起,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开始不就猜中了么?王鄞,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只不过,还是我高明一些,呵呵。”说着,祁无雪便掩着唇顾自笑起来,身子有些撑不住,便只能丢了红烛,复又靠着墙壁坐下,长长鬓发遮了眉眼,只留下一团阴影。
“好了,别闹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若听到此话,心中不痛是假,只是王鄞如今没时间多想,探望时间最多亦只有一个半时辰,且必须要赶着宫门关闭之前回去。于是王鄞二话不说便伸手去解祁无雪的衣襟,此时眼睛已然适应此间黑暗,王鄞便发觉祁无雪雪白囚服上满是斑斑血块,更没心思听祁无雪瞎扯了。
手指刚触到祁无雪右衽,祁无雪便猛地抬了头,王鄞不禁愕然,那漂亮的眸中一时竟布满血丝,清莹的泪花盈满眼眶,仿佛只要眨一眨眼便能滑落下来。
“姐姐你真是傻瓜,你为什么就不信呢……”祁无雪喃喃说,一边用力抽鼻子,一边又顾自笑起来,着实搞笑极了,“亏我还酝酿了半天情绪,居然不信,真是……好失败。”
王鄞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祁无雪的面庞:“傻瓜,你手上还戴着我的珠链,骗人前也得做好准备罢。”
“谁叫你今日便来,我还没准备好呢……”祁无雪望了望手上那串血红的红玛瑙,不禁咧嘴笑着,泪水却顺着眼角滑成银线。说着,祁无雪仿佛自暴自弃一般,咬着唇,忽然侧头凑上来,一口吻上王鄞的唇,“姐姐,再唤我一次无雪好么……”
“傻瓜,无雪,无雪,无雪好了罢。”王鄞鼻尖亦有些发酸,愈吻愈深,王鄞双手覆上祁无雪的脊背,不料却触上一片黏糊糊,王鄞登时反应过来,这必然是祁无雪伤口的血。王鄞一声惊呼,便推开了祁无雪,指尖果然满是已然有些凝固的鲜血。
“我先给你上药,槐桑带来许多你的药膏。”说着王鄞拨掉额上被汗水黏住的发缕,拿出槐桑给她的小包裹,打开,其中满是细瓷制成的瓶瓶罐罐,只是这些个瓶子长得都差不多,王鄞拎着两个,看着有些分不清。
“左手那个是金疮药粉,过来脱了我衣服,直接照着伤口倒上。”祁无雪望着王鄞一脸窘态,有些无奈地笑笑,仰着头靠在墙上,“右手那个貌似是春^药哦,槐桑想得真周到。”
“春……春^药?!”王鄞险些没一齐扔了两个瓶子,故作生气地嗔视祁无雪,“说起来,你之前是把如意送去了春熙楼那等烟花之地是罢?此事还没跟你算账,看来定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春熙楼老^鸨是我旧识,只可惜临走只赠了我各色春^药,并未教给我实用之术……”说着,祁无雪故作遗憾地叹口气,又委屈地眨眨眼,“还不给我上药吗,我可快痛死了。”
王鄞叹口气,对祁无雪真是束手无策,只好拿着金疮药粉靠近祁无雪身侧。
衣服从肩口缓缓褪下,蝴蝶骨微微发抖,上面歪歪扭扭覆着几条鞭痕,皮肉皆有些外翻,血肉模糊,一直延续到纤细腰际。槐桑在包裹中亦放了烧酒,王鄞那纱布沾了烧酒,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祁无雪莹玉般的肌肤,一触上伤口,祁无雪便难以抑制地颤抖,引得王鄞亦是心疼不已。
王鄞想起方才守卫兵口中的王龟孙,想必便是这混蛋不知天高地厚下了狠手……不过大概亦是得了皇后吩咐才如此胆大罢,不然明知此是贵妃,必然不敢如此狠毒,王鄞想着,紧紧抿着唇,出去之后定要叫李弼好好管教管教此人,确保祁无雪不能再受伤。
好容易擦拭干净,祁无雪在铺着干净被褥的稻草台子上俯卧下来,将整个伤痕遍布的脊背裸露出来——除去心疼外,王鄞望着这月光之下疮痍满目的光洁*,竟有些异样的冲动,祁无雪背部曲线美极了,舒展开来若玉河清淌,柔瓣初绽。
见王鄞久久没有动静,祁无雪侧头瞄着王鄞,笑容带着洞察一切的巧黠。她叹口气,大方地将下颌靠在胳膊上,道:“姐姐若忍不住,无雪自然是同意的。”
这么一来,王鄞顿时清醒过来,皱眉在祁无雪屁股上拍了拍:“想疯了啊你。”
祁无雪“嗷”的一声惨叫,委屈道:“明明是你想疯了罢!再说,我屁股上也有伤口,可疼死了!”
“真的吗?”王鄞眉头一挑,干脆地要脱祁无雪的裤子。
“就说你想疯了罢,这都开始脱我裤子了……”祁无雪继续毫不在意地笑呵呵。
“废话多。”王鄞抿唇一笑,拨开小瓶口塞,在祁无雪伤口处小心地撒上些柔黄的药粉。
这么一倒下去,祁无雪立刻老实许多,只顾咬着唇,再逗不了趣了。
“姐姐,槐桑之前都与你说了什么?”祁无雪吸着凉气,小声问着。
“你怎知槐桑与我说了?”
“料想你的脾气若槐桑不说,你是不会来的。且你到现在都没问我,必然是槐桑那个死丫头乱说过什么了。”祁无雪道。
“脑子倒还灵光。”王鄞淡淡笑道,“出宫一事何时做的决定,为何不事先告知我一声?也免得我着急上火的。还有,我的桃花笺你是何时偷去的?竟私藏了这么久。”
祁无雪抿唇笑,侧头斜着眼睛望着王鄞:“才不要告诉你,免得你不答应,我就下不了决心。至于那桃花笺嘛,只不过在清霖宫顺手牵了羊罢了,满纸相思自然是写给我的。”
这药粉果真上等,一触到伤口立刻渗透进去,牢牢吸附,根本不需要纱布包裹。于是王鄞拎着祁无雪衣角往上提,顺道在觊觎已久的柔腰上轻轻掐一把:“说得真好听,方才是谁还说根本不爱我,只是为了目的才与我在一起的?”
祁无雪面颊瞬间一红,别过头去:“要是真为了目的,以卖身为牺牲也忒不值当了。哼,想给你个机会移情别恋都不要,这可是你自己的抉择,今后再赖不得我。”说着,祁无雪顺手从包裹中拿起个小瓶,拔开塞子,倒出粒赤红的药丸,咕嘟一口干吞了下去,连眉头都不皱一皱。
“哟,想不到,你这么替我着想,现在反悔可还来得及?”王鄞替祁无雪系衣带,眼神却不住往胸前春光瞥。“果真是个药罐子……十岁便游荡在江湖,可受了不少伤罢?”
“……槐桑真是好样的,她还说了什么?”祁无雪丝毫不介意,反而一把按了王鄞的手不放,整个儿媚眼如丝,“若要反悔,你摸得我哪里?姐姐,你好不害臊。”
触上那片柔软,王鄞心跳都险些停滞,她抬头剜一眼祁无雪:“她还说,你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傻子……还不放手么?”王鄞轻轻挣脱,不料祁无雪用劲颇大,纹丝不动。
“只怕这是姐姐给我的称号罢……”祁无雪笑得暧昧,松开王鄞的手,却顺带着扯下了刚系上的衣带,瞬间露出一片莹白肌肤,黛紫肚兜之后的景色若隐若现,让人不禁口干舌燥。祁无雪继续笑嘻嘻,“放开了,姐姐。”
王鄞眼神一瞥,桌上那小瓶子怎的瞧着有些眼熟?等等……
“祁无雪,你吃了那春^药?!”
“嗯,姐姐不帮我,我可是会死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