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走进病房,将人与视线都关在病房外,一个陌生女人抬头看他,眼睛红肿。
他顿了片刻,直接走到床边。
女人立即起身,小声而又激动地说道:“您好,我是老师班里的学生家长。老师今天就是为了救我们家田甜才受伤的,对不起……”
金澍温和说道:“没关系。”
应枫的性子,他知道。应枫把他们班里的孩子当命,这些都是他自愿的,应枫不会有一丝的后悔。
田甜妈妈继续轻声道:“应老师的胳膊没断,用了麻药,缝了很多针。医生说其他没事,就是流血过多,人没精神,睡着了。目前还在挂消炎水。校长她们本来都在,后来人太多,都被医生和警察劝了回去,我留在这里陪应老师。”她说着,又往一边让让。金澍站到床边,弯腰去看应枫的脸。
麻药的药效渐渐散去,睡着的应枫已能感到疼痛,有些难受,额头生出了汗,刘海湿了。
金澍小心伸手,替他梳理刘海。
田甜妈妈避开去,不敢多看。
金澍顺势在床边坐下,看着应枫,也不说话。
田甜妈妈不好出去,外头都是记者,她只好走去拿来一瓶矿泉水,再递给金澍:“喝点水吧。”
“谢谢,不用。”金澍对她笑。
田甜妈妈脸都红了,又道:“我们都很感激应老师,如果不是他,当时会如何,简直不敢设想。应老师太勇敢了,那歹徒个子很高!也很壮!凶神恶煞的,拿着一把这么长的刀!”田甜妈妈比划着,仍然在后怕,“孩子们和老师都吓坏了,应老师却直接就扑了上去!胳膊流血了,还死死抓着歹徒!只是应老师受伤了,对不起……”
金澍听她这样描述,很心疼,但也扯出一丝笑来:“他一直这样的,他特别喜欢孩子,什么也顾不上。”
“没错,老师对孩子特别好。我们田甜每天放学回家,满口都是应老师。”
“所以不用说‘对不起’,他救了那么多孩子,他会很高兴的。”
“嗯……”田甜妈妈想想,又哭了,再抽出几张面纸擦眼睛。
金澍详细问了当时情况,田甜妈妈在外接孩子,听说学校里面出事了,她个子小,跟着警察冲进学校。一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在大哭,再看到应枫浑身是血地抱着一个手拿长刀的大汉,努力拖着大汉往后退。那刀离田甜没几公分了,她吓得腿也软了,差点瘫在地上。
田妈妈把她看到的都告诉金澍,并道:“本来在打120,也去叫了校医,我们不敢乱碰应老师。然后成先生就过来了——”
金澍打断她的话,诧异道:“成先生?”
“是的,就是那个很出名的成怀成先生。”
金澍还要再问,病房的门被推开,金澍回头看,成怀站在门口。
金澍只见过成怀一次,但那阵子为了了解他,看过不少成怀的照片。他永远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别人都要赞一声儒雅。
因带有偏见,金澍只觉得那是心机深重,跟老狐狸一样。金澍甚至想过,这人有不笑的时候吗?
终于,他见到了此人不笑的时候。
成怀眉头紧蹙,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衣襟上却沾着些许鲜血。
他看向金澍,金澍起身,也看他。
“你出来。”成怀对他说,声音冷肃。
坐着的田妈妈不由也站起来,金澍低头看她,微笑道:“麻烦你帮我看着他。”
“好!”
金澍朝门外成怀走去。
门口的警察和记者都已不在,成怀走在前,带着金澍走进隔壁的空病房。
金澍走近后,背对着他,成怀道:“把门关好。”
金澍把门关好,成怀转身看他,直接对他说:“我是应枫的亲生父亲。”
“……”金澍不禁一怔。
成怀又道:“刚刚看到你,我恨不得踹你一脚。可我想到,比起你来,我这个父亲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我又有什么立场踹你?”
金澍难得怔住,他看着成怀。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未想到成怀竟然是应枫的爸爸!
“他和他妈妈长得一个样,他妈妈恨我,宁愿把他送给别人养,也不愿告诉我一声。她快去了,才来告诉我,我有个儿子。她告诉我,他叫应枫。她还告诉我,我不可能找到他。当时的我不如现在,的确没法撒网找。我找不到他,却又不信邪,只能发展事业。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在找应枫。”
金澍听到成怀的话,突然很想笑。
他们都是一直在找应枫,结果应枫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应枫枫。
“可如她所说,我哪怕有了如今地位,也始终没有找到他。”成怀看向窗外,缓声道,“哪怕是成秋儿和他相亲,我也不知他的姓名。见到他的那面,我才后悔,为何不早些问他的名字?”
金澍开口:“也许冒昧,但仅凭这一点,您就确定枫枫是您的儿子?”
“我今天给他输血,血型对得上。”
“枫枫他并非特殊血型。”
成怀有些不悦:“他就是我的儿子。”
“……”
成怀收回视线,看他:“你也是有儿子的人,父子间的那种羁绊,你不懂?”说罢,成怀又道,“说起这件事,你的儿子又是和谁生的?是谁说能够照顾好他?又是谁说自己完全有能力照顾他?”
金澍心中气,却也觉得成怀说得的确对,他是没有能力,他食言。
再者,万一这个成怀真是应枫的爸爸……
金澍只好憋着气,好声好气地说:“我儿子是代孕的,枫枫都知道。”却又到底不痛快,还是道,“我儿子好歹是我的儿子,跟我是一样的稀有血型。您,暂时还不是应枫的父亲。”
“……”成怀被他一噎,吸口气,说道,“我当时听说又有很多人围到学校门口,想着他一个小孩子,孤立无援,便去接他。”
“恕我直言,您去接他,他也不愿意跟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