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身份
江雨愁怀抱陆思绵静坐着，她受了伤，打斗了好几个时辰，却丝毫不觉得累。妖和凡人还真是不一样。江雨愁没有方才那么慌乱，是人是妖，对她的冲击没有想象的大，震惊惶恐到头了反倒镇定下来。只是心中有个地方像被针扎一样疼，五年前陆思绵也是和她一个处境吧，她是怎么对她的呢，拔剑相向，与那些正派弟子一起围剿她。想起当初陆思绵当初那悲伤失望的眼神，江雨愁心如刀割。
忽然脑海中浮现一种可能，让她浑身发起抖来。当初陆思绵拜入越岭门下，没过半年，越岭就一连出了好几桩命案，几个师兄弟都是被乱剑刺死。最终程翼秋查出，作案的是本派弟子。查到陆思绵头上，她便承认了。程翼秋将她囚禁惩罚，因此发现了她是妖的身份。后来陆思绵逃出越岭，程翼秋亦昭告天下，将陆思绵逐出师门，号召武林同道，一起捉拿这伤人性命的妖物。江雨愁同她，从此也便成了正邪不两立的敌人，但陆思绵待她一如往昔的好，可她身上背负着师门期待与大道公义，已经不可能与陆思绵再以师姐妹相称，再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江雨愁回想种种细节，现在才想通那一种可能，当初杀人的不是陆思绵，更有可能是她啊，是她发狂而不自知，陆思绵为了保她才承认自己杀人的。这辈子她杀妖无数，一心跟着师父想要捉拿女妖王陆思绵，她没想到是这妖王陆思绵保住了她，她没想她才是那个让正道人士最不耻的妖啊！江雨愁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不去管，她都做了什么啊！未来她要站在哪一边，是做人还是做妖？现如今陆思绵在哪里，她已经不在明光珠里，她会去哪呢，青迷林，还是这镇妖谷？江雨愁特别想见她，特别想亲口对她说一句对不起，要杀要剐也随她的便。悔恨、愧疚灼烧着她的心，让她一刻也不得安宁。
陆思绵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用手擦着江雨愁脸上的水珠，“江姐姐，你怎么哭了？”
江雨愁回过神来，擦了两下脸，“我没哭，是雨下的大了。”陆思绵没有多问，她觉得江雨愁真的很不一样了，眼神里似乎有化不开的悲伤，许是方才见了太多师兄弟死伤才这样的吧。她特别想想出一个办法来逗江雨愁开心，但是凄风苦雨，魔窟洞底，说那些玩笑话真的不太合时宜。她岔开话题道：“江姐姐，我们还是找个山洞避雨吧，我怕这雨越下越大。”
江雨愁点点头，伸手拉起她，陆思绵的伤口非常的疼，不容她说话，江雨愁已经将她背在背上。“江姐姐，我可以自己走的。”
江雨愁道：“别逞强了，伤成那样还怎么走。”
陆思绵没有拒绝，搂住了江雨愁的脖子。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天黑了，远处的路一概看不清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山洞。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妖物，江雨愁觉得奇怪，她先进了山洞查看一番，没有问题才有把陆思绵背了进去。
山洞内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陆思绵叹气道：“真是想生个火连柴禾都没有，这底下的鬼怪不是不出来，应该都是被冻死了。”江雨愁心中泛起一丝忧愁，英生只是个普通凡人姑娘，这底下不知有多少厉害的妖，也许她能抵挡一阵，但英生肯定是凶多吉少。
陆思绵摸了摸江雨愁紧皱的眉头，“江姐姐，你害怕了吗？”
江雨愁摇头，“我不怕，我是担心你。”
陆思绵抱着江雨愁，“江姐姐不用担心我，明天天一亮，我们就找路出去。”她从怀中掏了一阵，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沓符纸，没有被浸湿。“有了这个，一般的妖奈何不了我们。”陆思绵咬破了手指，在符纸上写来写去，一会儿功夫就写了十来张。那根手指也被她咬的鲜血淋漓，江雨愁看的无比揪心，按住她的手，“够了，别写了。”
陆思绵觉得差不多了，把符纸重新包好收起来。江雨愁道：“下次再写，用我的血。”陆思绵摇摇头，“谁施的咒就要用谁的血。”江雨愁自嘲的想，用我的妖血写符不是更好。
“给我看看你的伤口吧。”江雨愁又重新检查了陆思绵的伤口，已经结痂。又拿出两颗药丸给陆思绵服下，“明天，就能好的差不多，至少不会那么疼了。”陆思绵奇怪道：“江姐姐，你这次的伤怎么好的这么快。”因为我是妖啊，江雨愁心中想，但却说：“我的身体好，而且从前受伤都习惯了，很快便能好。”
陆思绵失血过多，很是困乏，肚子又饿，靠在江雨愁身上昏昏沉沉。江雨愁心生绝望，就算她们不被妖物啃噬，找不到路出去，饿也会被饿死。正想着，便听到一阵诡异的声响，像是某种鸟的叫声，洞中非常昏暗，江雨愁揉揉眼睛，盯着洞口。忽然间，半昏暗中忽然出现了三双眼睛，那种白的泛着光的，中间只有一颗墨绿色瞳仁的眼睛。
江雨愁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她推了推陆思绵，陆思绵醒过来。正好对上一双眼睛，那眼睛围着她饶了一圈，忽然又向高处飘去。不一会儿，三双泛着白绿幽光的眼睛就聚在一起，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那音色就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雀鸟，尖涩，低哑：“这魔窟有多久没有新客来过了。”这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被重复了三遍，三双眼睛的主人每人都说了一次。
陆思绵心想，这三只妖不是她青迷林的，但这镇妖谷的妖都是有点道行的，不可能察觉不到她女妖王陆思绵那一颗修为远在她们之上的妖魂。便道：“不是新客，是老朋友了。”江雨愁低声怒道：“英生！不要胡来。”
说着轻轻抽出长剑，用手把陆思绵挡在身后，她知道山洞里面有一个凹下去的地方，刚好能容一人藏身。万不得已，她可以叫英生躲在里面，她拿着剑将这三个怪物引出去。岂料，那三双眼睛仿佛看透了江雨愁的心思一般，唯独绕着陆思绵转来转去，不断法住叽叽咯咯的声音，江雨愁握着剑的手出来冷汗，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多一会儿，那三双眼睛朝着洞口的方向飞去，没了踪影。江雨愁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身上出了一层冷汗。他们认出我了，应该跑到外面去互通消息了，陆思绵想。她在黑暗中握住江雨愁的手，“姐姐，他们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再来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坐在一块石头上，陆思绵道：“江姐姐，你先睡一会儿吧。”黑暗中没了动静，陆思绵想再等一阵，等江雨愁睡着了，她便出去，亲自会会这镇妖谷群妖。
☆、第十四章 邪尘
但江雨愁一直都没有睡，陆思绵时睡时醒，就这样过去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洞口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两人出了洞，镇妖谷底即使是白天，也十分昏暗，像是别的地方的黄昏一般。江雨愁道：“饿不饿，我去找点吃的给你吧。”陆思绵肚子咕咕叫，确实饿了。
两人拉着手一路朝着东面的方向走去，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岔路，终于看到了活水。一条小溪朝着岔路内的山谷蜿蜒，清澈见底。陆思绵十分高兴，蹲下痛痛快快的喝水，溪水冰冷刺骨，喝下的时候整个肚子都凉透了，但好在味道甘甜，解了大渴。江雨愁也喝了不少，然后顺着溪水走来走去，看看有没有鱼能捉来吃，但是水底除了黑色的岩石和零星的绿草什么都没有。
突然陆思绵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一下又蹲下来，似乎捉到了什么。她双手扣在一起，坏笑着走到江雨愁跟前，“江姐姐，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江雨愁摇头表示不知，陆思绵哈哈一笑，摊开手掌，手中趴着一只黑色的癞□□。
江雨愁苦笑不得，戳了她额头一下，“你啊！”
陆思绵道：“我这可不是光逗你乐，我们填饱肚子全靠它了，鱼没有，癞□□的多得是，我们生一堆火就能烤来吃了。”
江雨愁：“恐怕我们来生火的柴都找不到。”
陆思绵自顾自的朝前面走去，“找找嘛，我这有火折子。”
不知走了多久，钻了几个山洞，终于拾了一堆柴。在一个山洞里，陆思绵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柴草。明黄的光在黑暗的山洞里跳跃着，映着陆思绵漂亮的脸颊，空气开始温暖起来。江雨愁看着陆思绵发自内心笑的样子，心里也十分温暖，不禁觉得同英生在一起真好啊，什么时候都能开开心心的。不知不觉她想起了陆思绵，从前她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有活力，思绵，你在哪里，师姐真的错了。
陆思绵捉了一堆青蛙，都插在棍子上放在火堆上烤，新鲜的熟肉味在空气中弥漫着，引得她和江雨愁更加饥饿。烤好之后陆思绵先尝了一口，没有任何佐料，但吃到嘴里，却是别样的香甜。她用手撕下最精华的肉，喂江雨愁吃。江雨愁吃了几口，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不再叫她喂，反倒自己动手撕肉，挑好的给陆思绵吃。十几只青蛙，被她们吃的一干二净，陆思绵靠在江雨愁身上满足的喘气，任对方用帕子给她擦手。
陆思绵说：“江姐姐，如果这里是个世外桃源就好了，我们俩每天在这里烤青蛙吃日子也能过的不错。”江雨愁心里微微一动，看着陆思绵美丽的脸庞，寻一个知心的人，就这样地老天荒的确很好。
没有可添的柴，火堆渐渐熄灭了，这时洞口忽然出现了一个修长的黑影，宽袍长发。江雨愁立刻警惕起来，拉着陆思绵站起身，一副随时可以开战的架势。影子渐渐进了，洞口转弯处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红袍，那人身材纤瘦高大，一头乌发几乎要垂到膝盖，那张脸却是美的惊心动魄，江雨愁自问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丽的男子。只是皮肤白的几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可那眉眼却如墨如画，嘴角维扬，一抹笑意若隐若现。待要走到她们面前时，他停下来，一双凤眸不带感□□彩的打量着她们，很快便把目光聚焦在陆思绵身上，阴恻恻地笑了一下。
陆思绵也定定地看着他，此人他认识，名为邪尘，是辉夜神教前教主邪云的侄子，辉夜灭教之后他便失踪了，竟然是被封在了镇妖谷。邪尘身形一晃，江雨愁还来不及反应，陆思绵就被他揪住衣领捉到身边。
江雨愁长剑直指邪尘，咬牙道：“不管你是谁，放了她！她只是个凡人姑娘，你冲着我来，要杀要剐都随你！”
邪尘轻笑一声，捏住陆思绵的下巴，冰凉的呼吸吹在她的脸上，“凡人？你竟成了这副模样？”陆思绵知邪尘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定是昨晚那三双眼睛告知的邪尘。她低声道：“既然已经认出故人，不要声张，我们另寻地方叙旧！”
啪，邪尘突然狠狠的抽了陆思绵一个耳光，“叙旧？我要杀了你！”
陆思绵被邪尘这一掌打的眼前发黑，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江雨愁一个健步冲上去，挥剑便刺，邪尘衣袖一摆，江雨愁顿觉一股彻骨寒气，迎面扑来，冰刀一般刺进她的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险些一口起提不上来，邪尘一个转身，有一股寒气袭来，江雨愁纤细的身体凌空飞起，狠狠的撞向山壁。只听得尖叫一声，江雨愁狠狠的摔在地上，吐出一大摊血，眼前全是一块块的光斑，她与邪尘武功悬殊太大，她和英生只能任其宰割。江雨愁忍住疼痛，一点点朝着陆思绵的方向挪去，伸着手却总也够不到。
“江姐姐！”陆思绵大哭起来，爬起来便要去抱江雨愁，邪尘一伸手，揪住了她的衣领，声音冷冷道：“多少年了，你还惦记这个小妞，先跟我走一遭吧！”说着便旋风一般拖着陆思绵出了山洞。
江雨愁趴在地上，大叫了两声英生，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洞中回荡，显得格外凄惨。一股股的泪水涌上眼眶，英生被带走了，定是凶多吉少，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痛哭起来。是她害了英生，她本不用卷进这些无畏的纷争！江雨愁哭的浑身发抖，胸口一阵剧痛，她一口气提不上来，晕了过去。
陆思绵的腰被一个用力的胳膊箍住，夹在腋下凌空疾行，视线已经花了，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吹过。不多一会儿，他们进了一个山洞，陆思绵身体横着，头时不时的装在山壁上，疼的她快死过去，“邪尘你这个臭小子，快把你姐姐放下来！”
邪尘不管不顾，咣当一声，将陆思绵扔在地上。陆思绵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爬起来，她打量着周围，这应当是邪尘起居的地方，床榻桌椅应有尽有，地中间还生了一堆火。陆思绵这一天一夜冻的够呛，洞穴里十分温暖，她伸出手在火堆上烤火。
陆思绵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烤火，看的邪尘一脸怒容，一脚踢在她的肩膀上，陆思绵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后心口撞在石桌子腿上，疼的快晕过去。破罐子破摔，索性就仰面躺着，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邪尘道：“没想到吧，陆思绵，你竟会落到这个地步？”
陆思绵哈哈一笑，“怎么都好过困在一颗破珠子里！”
邪尘揪住她的衣领，像拔萝卜一样，把陆思绵直着就提了起来，“明光珠？你曾经困在明光珠里？那你怎么出来的，那明光珠又在何处，里面的武功你可学到了！”
陆思绵啪啪的用力拍了邪尘手背几下，“你我此生能再见这一面是多么不易，你不温一壶好酒和你的好姐姐叙叙旧，满嘴都是在关心那颗破珠子干什么！”
“闭嘴，你我早就恩断义绝。”邪尘松了手，陆思绵重新滑到地上，刚想说话，又吐出一口血，“邪尘，你也看到，我这副皮囊是个凡人，经不起什么折腾的，我要是死了，你什么都休想知道。”
邪尘黑着脸将两根细长的手指搭在陆思绵的手腕上，脉象虚弱紊乱，明显是受了很重的内伤，若是折腾下去，迟早油尽灯枯。他抱起陆思绵，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床上铺的是棕色的兽皮，很暖和。陆思绵躺在上面，深吸了一口气。
邪尘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手掌贴在她的背上，陆思绵感觉到一股强劲的热流注入的她的身体。这不是正路的内功，而是……“邪尘，你修了妖道！”
邪尘哼了一声，“你以为呢，若我还是从前那个任你哄骗的邪尘，早就被这镇妖谷群妖撕成碎片了。”
陆思绵被邪尘的真气冲击的浑身发抖，声音断断续续，“邪尘你真是好样的，你是不是在这地下为王，群妖都听你号令啊。”
邪尘咬牙道：“比起你当年的威风，那还差的远。”
陆思绵道：“以你现在的厉害，已经完全用不到那明光珠了。”
邪尘一听明光珠，即刻收回了手掌，问道：“那明光珠现在何处？”
邪尘内力一撤，陆思绵顿觉身上忽然冷了下来，她扯扯邪尘的衣角，“再帮我疗伤！”
邪尘道：“你这身体经不住我这刚猛的内力，需得再等一阵，先告诉我明光珠的去向。”
陆思绵叹了口气，挣扎坐起，“明光珠又回到了你们辉夜教手中了。”
邪尘眼睛发亮，“你说真的！？现在是在谁的手中？”
陆思绵道：“应该是邪阳。”
邪尘轻蔑的哼了一声，“邪阳和他父亲一样，是个饭桶，辉夜神教在他们手里算完了。”
陆思绵道：“邪阳还是有些本事的，她借着我的名号，在这镇妖谷把五大派的人收拾的够呛，没有他闹的这一场，你我也不会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