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选妃首先是为繁衍子嗣,其次也想挑两个可心人, 还有就是牵制朝臣。
瓜尔佳氏将那几家记在心里,仔细想想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太上皇也让皇贵太妃帮忙掌眼,主要是为十三十四相看福晋, 本来距选秀还有几大个月, 眼下不急,提出来就是让他们有个谱, 但凡有中意的也提一提。
这事,皇贵太妃同乌太嫔说了,乌太嫔总想同十四商量一二, 却有足一个月不见人, 到腊月二十几日他才过来请安, 说这两个月跟老十去军营里操练身手,小有所成,又说冷落了额娘让她莫怪。还给画饼说今时不同往日,他得更努力更争气才能让额娘过上风光八面的日子。
乌太嫔已经知道十四靠不住, 但她没办法,除了这儿子她也没有别的指望了,哪怕心有不愉,也没敢明摆上脸,非但如此还顺着关心一番,才点名太上皇的打算。
娶妻是好事,这时间点却很尴尬,适龄贵女的确不少,皇阿玛偏在这节骨眼禅位了。他若是不禅位,身为皇子怎么也能捞到个靠谱的妻族……如今这些假设全都不成立,皇阿玛成了太上皇,太子二哥登基,新皇生在康熙十三年,如今方才而立,正值壮年,京中贵女笃定都奔他去奔妃嫔之位去,谁会稀罕太上皇那些年岁尚轻手无实权的儿子?
本来明年的大选也是为了填充后宫,顺便帮他挑个福晋,顺便挑的能好到哪儿去?
如今时局已稳,十四心知要做什么很难,再加上母族靠不住,他想借妻族之势崛起,不谈那些大逆不道的,至少也要混到前头几个兄长的程度。
凭什么老七那残废能做亲王,老九那不靠谱的能做亲王,他就只是个贝勒。
就因为晚生了几年?
他不服气。
十四心有怨言,没控制好脾气就这么发出来了,他让乌太嫔想想办法,乌太嫔静坐半晌,说等老四过来请安同他提一提。做额娘的身为太嫔管不了事,老四是亲王,也是新皇心腹,在御前总归是说得上话的。
她这一等就等到大年三十,雍亲王带福晋进宫来给太上皇并生母乌太嫔请安,正好遇到胤禟拖家带口往皇贵太妃宫里去,胤禟与宝珠并排走,旁边跟了三个带着虎头小帽的胖墩,那帽子看得出来是宝珠的针脚,做得活灵活现,沿着边缘还有一圈狐皮滚边,瞧着可人极了。乌喇那拉氏看着就欢喜,同宝珠二人打过招呼就抱起一个蹭了蹭脸。
“哎哟喂,小心肝长得可真快,又壮了不少。”
宝珠噗哧笑道:“一入冬这几个就知道吃,成天在暖炕上待着不爱动,能不长肉?”
乌喇那拉氏听了就打趣说:“像谁?还不是像你这做额娘的。”
宝珠也不恼,她从嬷嬷手里接过小儿子,捏了捏脸说:“怕冻是像我,贪吃这点哪里就像我了?再说像我有什么不好?这两个小的生来就带火,落雪之后就闹着要出屋,一个冬都在院里疯玩,堆雪人,丢雪球,还在雪地里打滚,看着就冷得慌……”
“小四小五长开了,瞧着不像你,也不像老九。”
“像他们舅,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性子都如出一辙。”
两妯娌边走边嘀咕,旁边老四老九也聊上了。
老四看了裹成球的三胞胎一眼,说既然天生聪明,就别糟蹋了好资质,让胤禟早点给他们开蒙,《三》《百》《千》先学起来,到六岁就能直接读《四书》《五经》。
胤禟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他弘晖是何时开蒙的。
听了老四的回答,他就想说弘晖侄儿命可真大,这还没让亲爹逼死。
皇阿玛都说五六岁进学正合适,结果还在娘胎里你就给他念书,生下来之后从没懈怠过,三岁起一句一句教,看他手上有点劲儿了你还教他写字……那可是亲儿子!对亲儿子也能这么狠的!
胤禟不想和他四哥聊天,他恨不得没认识过这人,不过哪怕他全程“恩”“啊”,雍亲王也能自顾自说下去。他说完小的说大的,教育完侄子教育弟弟,一路教育到太上皇并一众太妃的宫殿群外。
老四老九带着小萝卜头去给太上皇请安,两位福晋则分道扬镳,乌喇那拉氏去乌太嫔那头,宝珠则去陪皇贵太妃说话。
宝珠经常进宫来,她这边也就是日常闲谈,说的都是几个臭小子关上门闹的笑话,皇贵太妃也很买账,因为喜欢乖孙子,哪怕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也觉得有趣,全程仔细在听。
婆媳二人聊得差不多了,胤禟才带着几个小的过来,亲眼见着胖孙子,皇贵太妃又是一阵稀罕,催着底下奴才上好吃好喝的,要什么都给,恨不得上天去给他们摘星星。
这才是过年的气氛,另一头乌太嫔宫里气氛简直尴尬,她照例问了几句,雍亲王福晋逐一回复,本来乌太嫔忍不住想刺她,因为记起十四的终身大事,话到嘴边改了口,她先关心了老四府上几个小阿哥,转而又道,她膝下一双儿子,老四头顶亲王爵位,嫡子庶子均有,要啥啥不缺,反而是十四,只得两个通房伺候,爵位不高,也没领到差遣……
乌喇那拉氏已经预感到不妙,她不敢不接话,就夸了十四一通,劝乌太嫔不要着急。
又说翻过这个砍便是大选年,多的是世家贵女任凭十四弟挑拣。
这对婆媳互相之间不要太了解,乌太嫔懒得拐弯抹角说话,就把意思挑明,说她如今是太嫔,要做些什么都不方便,让乌喇那拉氏这个当嫂子的长点心,给十四挑个模样家世都好衬得上他的嫡福晋。
老四便是这时候过来的,直接拂逆了他亲娘。
“额娘挂心此事大可直接同皇阿玛商量,上有双亲,幼弟婚事轮不到兄嫂多言。”他一边说一边给乌太嫔行礼,之后又补充道,“听老九说皇阿玛将此事交给皇贵太妃娘娘,您该相信她的眼光。”
乌太嫔当即拉下脸:“她眼光再好,不是替自己挑儿媳能真挂心?老四你同新皇感情最好,你去提一嘴,让新皇给你十四弟挑个好的。”
兄长为弟弟挑女人?
不用避嫌的?
再者,同新皇感情最好的是老九,并不是他。
要说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他没什么不敢说,为老十四出这个头,说这种话,委实太尴尬了。
老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乌太嫔抄起茶碗就朝他砸去,直喇喇砸在胸前,茶水茶叶泼了他一身,茶碗落在地上摔成几半。
房里伺候的跪了一地,老四犟脾气上来,跪下给他娘磕了个头,说户部忙得很,他还有事,转身就走。乌喇那拉氏也说还要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趁乌太嫔没反应过来,赶紧跟上。
乌太嫔被儿子儿媳气得直翻白眼,几欲昏厥。
“反了!他反了天了!”
“我是他娘!是他亲娘!他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这么大动静能瞒得过谁?
不多时太上皇就听说了,太妃太嫔们也听说了,新皇以及皇后同样听到风声。
左右谁也不觉得老四过分,落到这地步都是她自己作的。
你说老四不孝,四福晋每隔一段时间还过来,她没过来也会使人过来问问。倒是十四,自打乌雅氏毁容破相他来过几回?哪回过来不是有所求?
都说乌太嫔虽然不好,对十四还是一片慈母心,十四就是个活的白眼狼。
话是不错,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从前看不清他的为人,这几年还看不清?
既然都知道了做什么还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