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褆一方面心里有火,一方面是真看不过眼,胤禩简直给皇阿哥丢人。哪怕她额娘出身不高,他也是天潢贵胄,没得让郭络罗氏作践。
这番话已经很直白了,甚至可以说难听,胤褆却不怕得罪他。
首先,老大是郡王,老八是贝勒。
其次,他手握实权,不是老八可以撼动。
最后,胤禩是惠妃养大的,良贵人就在惠妃延禧宫的偏殿,他蹦跶不起来。
……
胤禩丢脸至极,亏得这话是私下说的,没让其他兄弟听见,哪怕没听见也无妨,因为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说真的,他本人很迷茫。
因为娶了郭络罗氏,他和安郡王府走得很近,就因为欠银之事,难道要他和那头划清界限。从前靠他们得了好处,如今摆出冷脸岂非无情无义?背上这个名,还争什么斗什么?
都已经在一条船上,哪有退路?
他真要退,从前支持他的那些就能让他喝好几壶。
胤禩思来想去,只能回去说说福晋,让她安分点,也给安郡王府递个话,这个亏吃了,往后没十足把握别再同富察家作对。日子长得很,风水轮流转,总有他败势的一天。
然而,又是一场意外打乱了胤禩的节奏。
八福晋郭络罗氏气冲冲出了胤禟宫里,她想着去惠妃那头走一趟,给宝珠上上眼药,说她目无兄嫂之类……打锦鲤池边过的时候她遇上常在高氏。
高氏进宫时日尚短,出身一般,也不是多得宠,膝下更无子无女。郭络罗氏才没那个闲心停下来同她打招呼,就要径直走过去,错身的时候,她脚下猛一个打滑,带着高氏摔了出去。
锦鲤池边有汉白玉围栏,约摸半人高,郭络罗氏压着高氏生生磕在上头,而后又一个重心不稳,两人以超高难度动作翻过围栏,头朝下栽进了锦鲤池,跟着的丫鬟婆子都懵了,全没把人拉住。
“落水了!常在落水了!识水性的赶紧去救啊!”
“来人,快来人!”
池水是不浅,不过这不是问题,她俩落下去的地方很靠近池壁,借个力就能浮起来,或者递个竿子下去,哪怕不会水也能等人来救,要溺死很不容易。加上已经过了三月中,天气很暖和,要冻着也费劲,至多不过染上风寒,喝两贴药便好。
有这么多人在,按理说是出不了事,至多不过丢人。
问题就出在,八福晋和高常在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高氏磕上围栏就感觉肚子剧痛无比,落水之后立刻就把池面染红了。
哪怕再没眼力劲儿也看出来,这是小产了,岸上的还不知道倒霉鬼是谁。
“我好疼啊!皇上,我好疼啊!”
她一嚷嚷,伺候的丫鬟脸色煞白,常在怀孕了,被八福晋撞上落了胎……天!
郭络罗氏还想让她闭嘴,别把人都引过来,先上去再说,结果她也是一阵绞痛,就感觉有血从底下流出来。郭络罗氏一没磕着,二没来月事,哪怕来了也没这么立竿见影的,她心里有了猜测,顿时手足冰凉,脸色煞白。
“快来人救本福晋!传太医!我的儿子!”
岸上的又傻眼一回,果然池子里荡开两团血花,她们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八福晋和高常在没仇没怨没利益瓜葛,怎么看都是意外,一场意外竟然滑了两个胎!
这怎么办?
“有没有识水性的婆子,下去带福晋上来!”
“去个人传太医!”
“赶紧的,把人救上来,送到最近的宫里去,别磨蹭了,真出了事谁都耽误不起!”
方才的动静把附近的人全引过来了,立刻就有几个婆子下水去,左右架着八福晋和高常在往缺口的地方游,这边围栏高,不好上去。
救援的过程还算顺利,哪怕两人全程挣扎还是让腰圆臂粗劲儿大的婆子送上岸来。跟着被带上来的还有几个王八,仿佛是闻着腥味儿来的,咬着她俩的旗装不松口。
几个婆子赶紧就将王八拽下来,丢到一旁,找来软轿将两人抬到最近宫中,前脚换掉湿衣裳,后脚太医就来,诊过之后直摇头。
高氏自不用说,撞那一下当场落胎。
郭络罗氏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最近折腾得厉害,时常气不顺,这胎本就不稳,如今正是最危险的时候,这么一落水也完了。
那头高氏灌了不少池水,已经晕过去没了知觉,郭络罗氏痛得很,还强撑着,就想听太医一句好话,没想到就等来这个。
“不,我不相信,你乱说!小阿哥一定在我肚子里,他还在我肚子里,我能感觉到!”
那太医也是有脾气的,他才懒得争执什么,只说现在去煎药好生调理以后还有希望,磨蹭下去伤了根本只怕子嗣艰难。
郭络罗氏更是火冒三丈:“你的狗奴才胆敢咒我!”
“信也罢,不信也罢,臣没半句虚言。”
……
那头真是人仰马翻,老八眼看就要出宫门,又被人追回来,说八福晋在宫里出了事,掉锦鲤池中了,这会儿已经救上来,让他赶紧去看看,那头全是丫鬟婆子连个主心骨都没有。
来传话的走得早,没听到太医那番话,也不知道保没保住胎,自不敢提那事,只催着胤禩赶紧过去。
因不知道事关子嗣,胤禩很烦躁,朝堂上的事就让他身心俱疲,还没想到万全之法,福晋又给他惹事。
也不能丢下福晋不管,胤禩赶紧跟上,他到的时候太医诊过脉从里间出来,两人碰了个正着,胤禩问郭络罗氏如何,太医摇摇头:“福晋好生将养,并无大碍,只是这胎保不住了,八贝勒宽心。”
拆开来他每个字都认识,合一起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胎保不住了?
“福晋有孕?”胤禩只觉得耳中隆隆作响,一口气堵到嗓子眼,他声音沙哑,说句话都艰难。
他大婚三年,福晋一直没开怀,现在太医说郭络罗氏有了?又因为落水掉了?这一瞬间胤禩把前朝的事都忘了,脑子里一片混乱,耳边回想着太医那话,这胎保不住了,嫡子没了。
“该有一个多月了,这胎怀得不稳,怕是心里有事时常动气的缘故,又遇上这事,臣也没法。福晋不相信臣说的,八贝勒好生劝劝。”
胤禩正要送太医出去,有听他说:“要臣说,福晋这还算好,高常在那头,以后恐怕很难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