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找了片刻,雨化田便在一棵枝叶郁郁葱葱的老槐树上,找到了酣然入睡的林子怡。
林子怡是白貂模样,小小地一团蜷缩在一起,被浓密的树叶遮挡了阳光,睡得十分安逸。
雨化田仰头瞧着,却是生不起来气,只觉得自己的脾气当真被林子怡磨平了不少。
他四下张望,见周围无人,正想着自己要不要上树把林子怡拎下来,就看到那老槐树的躯干颤了颤,树枝竟动了起来,僵硬地将林子怡从树冠稳稳托下,交付到雨化田的怀中。
雨化田:“……”
这宫里头还有没成精的东西么?
那老槐树见他愣怔,不由笑了起来,老态龙钟地说道:“我见过你与这小白貂常在宫中出入,觉得你们二人应当相识,故将她交给你。这小白貂,在我头上睡了大半日了,脖子都要断了。”
雨化田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微微欠身,便算作是感谢。
老槐树摇了摇枝叶,慢悠悠地说:“无妨。只是她昨日惹了真龙,你还是快些带她出去躲躲。这人仰马翻,也不知要多久。”
雨化田本以为这件事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片段。
按照以往,皇上找不到白貂,请个道士来宫中作法,这事也就算掀过去了。
然而不曾想,却牵扯出了后面这一大串的事情。
林子怡喝多了酒,酒醉时做了什么,她全然不知,雨化田也无心责怪,只是叮嘱了几句。
皇上被一个白貂吓病的事情,自然不能泄露出去。
然而这连日里宫中内外,街区市井的搜捕,让那些百姓也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茶足饭饱之后总有人在议论此事。
雨化田见林子怡丝毫不受影响没心没肺的样子,一时心情也复杂。
一边希望她能老老实实不再闯祸,另一边又觉得她这般天真烂漫开开心心挺好。
毕竟他是人,她是妖。
他总觉得不该用凡间种种规矩来约束她。
皇上大肆抓捕了几日,未见成效,便张贴了个告示,求能人异士进宫捉妖。
不到半日,便有道士揭了皇榜,随着宫中太监入了大内。
雨化田心中隐忧,不让林子怡靠近,只是带着她远远张望了一番,
林子怡望了半晌,却是疑惑地说道:“这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不过披了身道士的衣裳,就敢来揭皇榜。不是骗术高明,就是有别的目的。”
雨化田闻言也觉得奇怪,心中不自觉就对这个道士留了心。
果不其然。
这道士在宫中四处做法,却拖了许久,仿佛要将这宫中内院看个清楚。
雨化田本就上心,自然将他的心怀不轨看在眼中。
他将此事密奏皇上,皇上也早已对那道士心存疑虑,便批准了雨化田将那道士抓住审问。
严刑逼供了几日,那道士终于松了口,承认自己与宫中两个太监勾结,混入大内,意图行刺皇上。
皇上认为这事身为朝廷之眼的东厂未能提早察觉,实在失职。
他又担心此事再度发生,郁郁寡欢了许久。
雨化田一向善于揣测人心,见皇上如此,便提议要皇上易服外出,并时时作陪。
皇上龙心大悦,愈加重视雨化田。
待到第二年开春,冰雪消融,又是桃花烂漫的时节。
宫中下了道圣旨。
皇上以“锐意欲知外事”为由,设立了西厂,立厂司于灵济宫前。
他又任命雨化田为西厂提督。锦衣卫中善于刺听情报的精锐共计一百多人,归于西厂门下,供西厂提督驱使。
雨化田成为了西厂提督,又马不停蹄地选好了西厂的大档头、二档头,三档头。
雨府比较往常倒也热闹起来,偶尔身为二档头的谭鲁子与三档头继学勇会入府向雨化田汇报些什么。
久而久之,他们便察觉到这府里有个叫林子怡的姑娘,他们督主平日里待她很不错。
只是雨化田不说他与林子怡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们也不会去多嘴的问。
林子怡对雨化田升官的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意外,也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同。
雨化田对旁人的冷冽无情,更衬得他对林子怡的温柔体贴。
偶尔小有争执,也总是雨化田包容退步。
身为助攻,一路旁观的浮萍,总觉得她家长相好看脾气不好的大人,已经把自己这一生的柔情与耐心都给了林子怡。
雨化田与林子怡的日子这般不咸不淡地过着,西厂与东厂之间的争斗却愈发激烈。
朝廷内的争斗,与林子怡这样的小妖怪无关。
她只知道以雨化田的能力,这种事情他应付得来。
每日里的活动,无非也就是逗逗鹦鹉,和浮萍一起看些话本,与雨化田没羞没臊地过着幸福生活。
前半生为了魔器奔走四处而不得空闲的林子怡,陡然觉得这般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她心中所求。
就这样,春去冬来,四季轮回。
离魂魄归于地府的六年之期,仅剩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