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臣妇此次前来有事相求。”沉默了好半晌,余夫人再是忍不住了,起身跪在余楚未面前,声音之中带了些焦躁。
余楚未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终是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开口道:“母亲说说看。”
“偌儿的婚事,娘娘有……”
余夫人刚说了几个字,还未完全说完,就被余楚未打断了,她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
“娘娘,偌儿也是您的亲妹妹啊,您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入火坑呢?”余夫人的眼角已经带了些眼泪了,她握住余楚未的手,力气大的余楚未不由皱了皱眉。
“母亲此次入宫并没有与父亲相商吧?”余楚未神色平和不骄不躁。
“没,没有。”余夫人缓缓松开自己的手,答道。
“你觉得父亲知道的话,会让你入宫来找我吗?”
余夫人默然。
“不会。”余楚未继续道:“父亲不会让你来找我的,因为我也没有办法,母亲,圣旨已下,这事儿已经定下了。”
余夫人跌坐在地上,神色怔愣,她缓缓开口,带着一丝侥幸:“娘娘,陛下素来看重您,您求求陛下,陛下说不定会……”
余夫人一直说着话,余楚未也未曾表现出烦躁,她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母亲,先不说陛下应不应,首先,我是不可能去求陛下的。”
“为什么?”余夫人昂了昂头看着站起身来的女子,长裙曳地,清雅温和,但那说出来的话却叫心下不安。
“其一,我从来不会做叫陛下为难的事情。至于其二嘛……”说到第二条原因时,余楚未唇角勾起:“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娘娘……”
余夫人还想要说什么,余楚未直接挥手打断了她,言语温柔却是带着不容置疑。
“好了,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巳时将至,本宫还得往紫宸殿去,母亲回去吧。”说完也不等余夫人有所动作便回了内室,吩咐宫女重新着装。
送余夫人出去的是另外一个大宫女,舜英得了闲,接过玉梳帮着余楚未重新绾发。
“让人送走了?”
“送走了,奴婢瞧着夫人还有几分不愿。”
“怕是不止不愿吧,应该还有埋怨才对。”余楚未挑拣着台上的发钗:“不过……她怨我是应该的。”
毕竟余浅偌的婚事到底还是有她的手脚的。对于余浅偌这事儿,她确实掺了一手。
刚开始,她是存了弄死她的念头的,不过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往好了说她是念叨着几分血脉亲情,往坏了说,她就是想让她活在世上遭罪,禹王……多好的人选啊。
余楚未笑了笑,将挑好的发钗递给舜英,她的好妹妹现在应该‘高兴’的疯了吧。
余浅偌何止是快疯了,她现在都想杀人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所有事情都变了,她不就是睡了一觉吗?
余浅偌将丫鬟送进来的饭菜扫落到地上,甚至把桌子都给掀了,她愤愤地坐在床上,望着床头的那个精致的小香炉出神。
她记得她生辰的前一天晚上,安深深送了一碟什么糕点过来,那薛杏容吃的挺开心的,她自己也没怎么注意其他,梳洗了一番便早早的睡了,就为着第二日生辰宴能有一个好气色,这一睡,等到她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三天后!下人们说她是在生辰日当天晕倒在了花园,她发誓她当时一直在床上睡觉,可是所有人都说她去了花园参加生辰宴,她也反驳不了。
余浅偌眯了眯眼,她觉得她应该是被薛杏容那个女鬼给算计了。女鬼上身这事儿,她怎么可能不知晓?
她缓过神来之后,准备找薛杏容讨个说法,却没想到无论她是好说歹说,这薛杏容就是不从香炉里出来,甚至一点儿声儿都没有。这还不算,她发现原本一个鬼魂都没有的余府,渐渐有鬼魂涌了进来,这……这就说明,霸着余府的女鬼薛杏容已经不在这儿,所以那些鬼才敢堂而皇之地在余府里晃荡!
她虽然也越来越不待见薛杏容,但是她突然消失了,她心中自然是很难平静下来,仓皇的她去了一趟大学士府找那个文渊阁大学士俞子晋,没想到俞子晋对她不假辞色,直说不熟,也不知晓什么薛杏容。
薛杏容消失了,她带在身边的收魂罐也消失了,她现在唯一拥有的便是那不怎么精湛的画符之术。
薛杏容不声不响的离开,紧接着又传来赐婚圣旨,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赐婚!居然……居然将她赐给那禹王做侧妃!
禹王是个什么人?
余浅偌想到这儿心口更疼了,这禹王可以说是无法无天的很,仗着自己的封地天高皇帝远,行事无所顾忌,凶狠残暴,性子乖戾,这人极好玩弄美人,手段层出不穷,每天都有女人从王府之中被抬出来。
世人只知道禹王是个狠角色,他那禹王府是个狼窟,但事实上那哪里是什么狼窟?那分明就是魔窟!
她以前遇见过从禹州来的鬼魂,那些鬼魂提起禹王府都直打哆嗦!她母亲今日进宫去找余楚未,不用想也知道不行。
余浅偌眸光之中闪过一丝狠色,那禹王若是个年轻的也就罢了,可那人都四十好几了,哪里来的脸向陛下求旨要她?想要她余浅偌给个老头子当妾,呸!
余浅偌走到窗前狠狠地将窗户推开,她现在就等着那个厉鬼回来了。是的,厉鬼。虽然她的符咒之术不精,但到底还是比普通人强多了,当她一得知自己要进禹王府的时候,她就捉了一个道行较低的厉鬼,让她去禹王府,至于去干什么?当然是弄死那个不长眼的老东西!
“小姐,大理寺的人又来了,说是要见见你。”外面有小丫鬟的声音传来,余浅偌冷哼一声:“不见!”
大理寺那群人每天都要来一趟,当她余浅偌是他们大理寺的犯人么?想到这儿,余浅偌又是一肚子火,想要倒杯茶水顺顺,却发现桌上的杯盏早就被她摔到地上了。
正如她所料,她那位好姐姐直接拒绝了她母亲。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那个去往禹州的厉鬼回来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寒冬散去,婚期一天一天的近了,余浅偌坐在床上看着窗外还未亮的天色,转头又看了看在屋内忙碌的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喜服喜帕红绸,满眼的红,余浅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让了好几个厉鬼去往禹州要那禹王的性命,没想到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来,也没有任何关于禹王不好的消息。
余浅偌咬着牙,握紧了拳,该死!
禹王在禹州,她的花轿出城门路过主街道的时候,正好碰上另一队接新娘子的花轿。
余浅偌扯下头上盖头,沉着脸掀开轿帘,丝毫不顾外面婢女的惊叫声,高头大马,很熟悉的身影,沈立循。
是了,今天是他和安深深婚礼,真是热闹啊,比起她灰溜溜嫁人,人家的婚礼可真是十里红妆了。
余浅偌心下不顺,放下轿帘,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她不能去禹州,禹王……她是不可能嫁的,那只能在半路上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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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楚未坐在庭院里,微笑地看着眼前沉稳的小少年,她见着旁边的舜英似乎有话要说,摸了摸少年的小脸儿道:“你父皇刚才叫人来让你过去呢,他怕是等急了,睿儿快些去吧。”
小少年行了礼应道:“那,母后,儿臣告退。”
余楚未微微颔首,依旧含笑。舜英递过旁边的芙蓉花枝,笑着道:“小殿下越发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