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呆下去了,正想离开,阿成师妹把我叫住,她说她要和我一起去。正好,多一个人走夜路会阳气盛一点。
师父果然大发雷霆,但重点并不在那个兰花上。当阿成师妹提及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时,师父才开始真正发火。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毕竟阿成师妹已经当了十八年男人了,我知道那很难受,就像我被阿成师妹叫了十八年俗辣一样。
况且阿成师妹其实挺漂亮的。不要误会,我并不喜欢,我指的是我并不爱阿成师妹,我一向反对师兄妹恋。
师父又开始念阿成师妹了,从“阿成,想当年”开始念,念到“你直至现在还是没出息”为止。但从前几年开始,师父要念到“我看你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才肯罢休,难道这就像阿成师妹所说的,是一个人开始衰老的症状吗。
不知过了多久,师父终于停下,我们都松了口气。
但还有更震惊的事,师父让我们进京,去帮助一个要篡位的王爷,不对,是一个被污蔑要篡位的王爷。我们沉默了三次。我知道,大家都很沉重,因为这是十几年来,我们三师兄妹第一次离开药馆到别的地方。
师父寄予了我们很大期望,看着他语重心长的样子,我很想哭。
然后我就哭了,因为师父就像我的父亲,一个老顽童一样的父亲。
我不知道为什么师父那么清楚阿成师妹想要换女装上京的事,但毫无疑问地,阿成师妹被拒绝了。有点替阿成师妹感到可惜,因为我知道阿成一直想钓个金龟婿,如她所说,比如某个王爷的儿子,比如皇上的某个皇子。
其实我很高兴,因为京城是天子脚下的地方,阳气可重得很,药馆却是个无数快死的人聚集的地方。但我不敢过于表现出来,这个时候应该很沉重,很悲痛,木头才会毫无感情地笑出声,可我不是木头。
虽然师父叫我阿木。
[6楼]楼主:虎头猫面 发表时间:20100604 01:28:01
【 5 】
我一夜无眠。
不是为了明天进京的事,而是为了师父今晚阻止我恢复女儿装的事。十八年了,十八年我都是以男子的身份示人,而知道内情的人只有师父、大师兄和二师兄。真是太难受了。记得十五岁那年,我暗恋上了对面那间武馆的二少爷,只不过想交个朋友,他却说,“你们师父没事干嘛又开药馆又授武,分明是抢我们生意,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
那天我哭了五个时辰。
我想,如果我是以女子身份问二少爷,他会毫不犹豫就答应我的要求的。因为我不丑,还挺漂亮。小花曾经在她十岁的时候拉着我的衣角,嗲声嗲气地让我当她未来的相公,我郑重拒绝了她。虽然身着男装的我很帅,可我却也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女子与女子,是不可以的。
为什么师父硬要我维持男子的身份呢?我总觉得除了他每次拿出来挡我的那个理由之外,还有别的原因。有时候,我真的干脆希望自己就是个男人,可是又害怕师父会逼我穿女儿装,莫非,师父有变装癖?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虽然肚子依然很饿。
“师妹!师妹”似乎才没睡多久,我的房门就被拍得巨响。
“啊……干嘛……”我翻了个身,又想再次入睡。
“天亮了!起程了!”听声音是二师兄,他似乎很兴奋,不过,他为什么那么兴奋?
“现在天还没亮吧?”我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师父和大师兄已经在等你了,马车也已经备好。”二师兄的语气听起来让人觉得他要去春游,拜托,在师父看来,我们可是要去送死的。
转过头看了看还灰朦朦的天,我不想动。
“师妹?师妹你在里面吗师妹?!”二师兄突然紧张起来。
害怕二师兄以为我猝死在屋内要撞门而入,我连忙答道,“在,我在。”
马车已经停在门前,师父也一脸严肃地站在墙边,而大师兄好像已经上了车。二师兄接过我的行李,又很兴奋地和师父道了别后跳上马车,完全没有了昨晚对药馆依依不舍的样子。
在我跟师父道了一声珍重想上车的时候,他叫住了我。
“若兮。”竟然叫的是小名,师父,你该不会真的认为我八成回不来了吧。
我有点错愕地转过身,却看到师父流下了两行热泪。妈呀,我看我这次真的是有去无回,为了保命,我是否现在就该拒绝进京?
“哎,为师,为师我舍不得啊……”他开始哽咽,哭得像个小孩子,虽然他平时就是一个老顽童。
“师父……”我有点心疼地喊了他一声,这样无措的师父我还是第一次见。好吧,成若兮,抓紧机会!
“师父,徒儿也舍不得你,”我走过去抱了抱师父,又直起身子,说,“师父,既然这样,你就只派阿云和阿木去吧,我留下来照顾你老人家。”快答应啊快答应啊。
“哎,阿成,”又恢复了,那个码头工人称呼,“要好好保重身体,为师在这里不要紧的,你安心去吧。”果然,这老头关心最多的还是自己。
无法再投入到师徒分离的感人戏码中,我又道声珍重转身上马车。
大师兄还是一脸酷酷地,手中抱着剑,坐在最里头。二师兄掀起布帘往窗外看,喂喂喂,马车都还没跑,那么急着观光干什么。
“驾!!”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立即向前驶。很颠,车很颠,没想到这个死老头在把我们推往火坑的前一刻,也不舍得花些银两租个高级点的马车。
“师父这次对我们真好啊。”二师兄突然很满足地说。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上次我和师父去城外看诊时,那辆马车比这辆还要颠,这次师父花了大价钱了吧?”听了二师兄这样的回答,我真的对那老头没任何意见了。
车厢里一时无话,大师兄开始闭目养神却仍皱着眉头,我则依然对未来忧心忡忡,而二师兄却把头探到窗外欣赏风景。好象我们三个人之中,就他一个仍然处在状况之外。
我们用了九天时间才到京城。有时候住沿途的驿站,有时候就这么睡在马车内。大师兄一路无话,二师兄也渐渐由看风景转为低下头打瞌睡,而我则由开始的忧心忡忡转为想快点到达目的地,再被马车这么个颠法,我想还没看到京城的城门我就已经被颠死了吧。
“几位客官,晋王府已到。”马车突然停下,坐在前头的车夫对我们说。
我下了马车后,却没有看到一路上想象的金碧辉煌的大门,只有一扇像药馆柴房的那种小木门。我向车夫看过去,一脸师傅你走错了吧的表情。
“这是晋王府的后门。”车夫正忙着帮搬行李,看到我的表情后便好心告诉我。
“几位是梁大夫派来的吧,”两个家丁站在门前,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进到里面,我才真的有置身于王府的感觉,里面的各种装潢还是很金碧很辉煌的嘛。
来到正厅,我们见到个留着八字须的老头坐在最里面,他应该就是王爷。可是那两撇长了不少的须,让他看起来比几年前更像只龟了,我拼命忍住才没笑出声。
“见过王爷。”来到王爷面前,我们向他抱拳行礼。
“不必多礼,”王爷站起来,笑了笑,却仍显得十分疲惫,“几位一路奔波,真是辛苦了。”知道就好。
二师兄却一脸诚恳地说,“王爷,您还重病在身,为何不回房歇息,而特地出来迎接我们呢。”这个人那天晚上根本就没认真听师父说话,完全整个还在状况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