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答理他,只顾着低头准备一会儿要应付师父的对白。
“师父是个很和蔼的人,不会把你怎样的,”二师兄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我忽略,一直在念,“而且那盆兰花也没怎样,我看过了,挺好的。你放心吧,只要和师父撒撒娇,一切都会没事的……”
很快,我和二师兄就站在了正厅门口。抬头一看,一个月没见的师父正坐在上好的楠木椅上,脸色发青。站在一旁的大师兄没什么表情,还是往常那酷酷的样子。异常严肃的气氛,不就一盆兰花嘛,用不用这样。哎,死就死吧。我耷拉着脸慢吞吞地走到厅中,跪下来小声说了句“徒儿见过师父”。
师父哼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又开口颤声问,“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抬头看了看师父脸上抽搐的肌肉,又往他指的那团异物看去。只见在一个表面布满了灰的上好青瓷花盆里,除了插着支缠了几丝已经枯死的叶茎的竹条便什么也没有,我的脸色也跟着师父发青。二师兄,这就是你所说的那盆“没怎样”的兰花吗?!
[3楼]楼主:虎头猫面 发表时间:20100604 01:22:09
【 2 】
“师父,您就饶了师妹吧,”二师兄双手抱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插嘴道,“刚刚我还见师妹大半夜地在厨房抓耗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喂喂喂,像木头一样连说句话都要口吃的家伙就不要再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果然,似被点燃的爆竹,师父听了二师兄的话后干脆站起来大喝,“你别替她求情!抓耗子?我看你是去那里偷吃的吧!”老头你火眼金睛啊!
“师父不要这样看师妹,刚刚……”完全在状况外的二师兄竟然还要给我添油加醋。
“刚刚刚刚,我只看到我刚买的兰花成了一堆废渣!!”明明就某个病人送的,还好意思说。
“可是师父,师妹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不用再说,我要罚她的心意已决。”
“师父,你要罚的话连徒儿也罚了吧!”
“徒儿,你!!”
现在是怎样,他们是要撇下我这个当事人,两师徒上演“师兄为师妹向师父求情”的感人戏码吗?为了不让形式恶化到师父要杀了我的地步,我忙止住二师兄,低头一副任君要打要杀全不还手的样,说,“师父,都是徒儿的错,您要罚就罚我吧。”
“哎,”见我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师父叹了口气,又坐回椅子上,“你说你,师父为了方便你在这个男人居多的药馆里出入,从小让你作男儿的打扮,谁知你还真的如男儿般放肆撒野,真是气死为师,我看你还是穿回你的女儿装……”
“好啊好啊,”听了师父这番话,我立即两眼放光,“师父您就让我穿回女儿装吧。”
从小就被束缚在平平板板的男装下的我,早已经抱怨声不断。看着隔壁的小花每天穿着可爱的花裙子在街上晃来晃去,我暗自妒火中烧,凭什么啊,明明都是女的,为什么我就要从小扮成个男的,夹在一群大老粗中间活了十八年??而且还要老被那些知道内情的人笑作成男人婆,真是有够难受。
谁知师父见我那么期待,又站起来喝道:“你想得倒美!”啧啧,尽为了增加气势,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老这么一坐一站会闪到腰。
“阿成,不是为师不让你穿女儿装,你也知道在药馆里一个女孩子家是多不方便。”师父见我不敢反驳,便又压低声对我说道。
我姓成,名若兮,阿成是师父对我的称呼。不知师父是有意还是无意,本来挺少女的名字,硬让师父叫成像是码头某个扛包的工人一样,阿成阿成十八年就这么叫过来了。每次师父一叫我,我都觉得其实我就是个男的。可我又不得反驳,只能俗辣地在背后让其他师兄绝对不能喊我阿成不然我大开杀戒才暗暗出了口气。
“阿成,想当年你师父我在药馆门口捡到一个冻得浑身发抖的婴儿,也就是你,我当时是多么地心疼你啊,那时候……”又来了,师父又开始念我,每次我惹了什么祸,师父就会从“阿成,想当年”开始念,念到“你直至现在还是没出息”为止。但从前几年开始,师父要念到“我看你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才肯罢休,难道这就是一个人开始衰老的症状吗。
我开始放空。
过了一会儿,听师父才进行到一半,我茫然地瞥了瞥跪在身旁的二师兄,他虽然动都不敢动,但从空洞的眼神来看,他也在和我做同样的事;酷酷的大师兄还是没表情,但是却换了个手拿剑,这也是他不耐烦的象征。
来吧,大家一起来放空吧。
“……阿成,我看你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像是突然惊醒的梦一般,终于,师父念完了。
二师兄的头动了一下,大师兄又换了个手拿剑。
“紧遵师父教诲。”像是例行公事,我连忙给正喝茶润喉的师父磕了个头。
“你们先起来吧。”师父终于大赦我和二师兄。
“嗯……其实师父这次回来,是有事要托付给你们……”师父你不是吧,还有事?没有听到我内心的呐喊,师父又喝了口茶,捋了捋自己从七年前开始留的胡子,说:“上个月我进京,是为了给晋王爷看病,你们也知道,师父的医术早已名声在外……”说就说吧,干嘛还扯几句来夸自己。
“可是,进了晋王府,才发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又喝一口茶。
“讲起来,真是一匹布那么长啊。”再喝一口。
“师父,可以把布剪短点没关系。”我忍不住小声插一句。
师父白了我一眼,继续道,“这个晋王爷五年前奉皇上之命到这里视察,却不幸患上了风寒,当时老夫凭着一技之长,把王爷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从此我们便有了深厚的交情……”晋王爷我见过,当年我也跟着去为师父打下手,那王爷其实就是一个留着八字须的老男人。
“王爷病好以后回京,这一别就是五年哪。”
我觉得自己又要放空了。
“可是,进了晋王府,才发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如果我没听错,这句话已经被说了两次。
我开始正式放空,二师兄眼神空洞地挠了挠大腿,大师兄的剑再次被换到另一只手。
“王爷不知被哪个奸臣所害,京城里散布着晋王爷要篡位的谣言,于是王爷装病,召我进京。”终于说到重点。
“篡位?”我皱了皱眉,意识到“篡位”这个词是个很爆炸性的消息,于是配合着反应一下。
“篡位啊……”二师兄也学着我,喃喃自语。
大师兄略微皱眉,这是他陷入思考的象征。
“嗯。”师父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过了一会儿,我见师父放下杯子却没什么动静,耐不住性子又问:“师父,然后咧?”
“我就回来了。”师父说。
“师父如果没什么事,徒儿先回房休息。”我敷衍地抱了抱拳,准备转身。
“我还没说到重点,”师父叫住我,“我这次回来,就是让你们替我上京替王爷看病。”
“进京?”连嘴都没张过的大师兄终于有所反应。
“我已留在王府一个月,再呆下去会被误认为是王爷安排助其篡位的人,而且京城里许多探子已记得老夫的模样,所以先回来让你们替老夫进京帮助王爷。”
“帮助王爷?那不就是助其篡位了么?”二师兄难得有那么好的联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