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将军骑马不开车 作者:乘蝉

    “说一说,感情。”韩风笑笑,砌了杯茶给执骨。他面上的肤色清透光滑,丝毫看不出年岁。但是当他将茶递给执骨时——执骨接茶的手一顿,疑惑的瞧着他。

    韩风自己也端了杯茶,小啜一口:“是不是很丑。”

    非疑问,而是肯定。执骨没说话,只是盯着韩风的那双手。

    面如冠玉,却手如枯槁。一层层耷拉的皮皱在一起,早没有光滑明亮,就如枯萎的树皮一般,丑陋不堪。

    执骨并没隐藏惊讶和探究。韩风感觉到了,他说:“我这具身体,只有脸是好的,身上就和这双手一样,早已残破不堪。”

    他笑了笑,对执骨道:“所以与你打的那一架,真不容易啊。”

    执骨面带疑惑,回想有没有和韩风相见过,他们何时打过架了?

    韩风笑道:“你不用去回忆,你不知道的。只有我见过你,你未见过我。”

    “你不是要谈感情,就别废话了。”执骨不客气的将茶一饮而尽,催道:“说。”

    “你喜欢栈衣吗。”清新茶香在半空盘旋,氤氲在韩风的面前,遮挡了他的面容。

    执骨猛地站起,只觉笑话:“韩栈衣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莫名其妙,他怎么会喜欢韩栈衣!

    “呵呵。”韩风摇摇头:“真是固执。你不喜欢他,栈衣那小子,却是喜欢你。”

    身体一抖,执骨的心跳慢了一拍,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不承认道:“这个玩笑不好笑。他是你儿子。”

    “栈衣对你有情,你却对他无情。”不知想到了什么,韩风的眼中逐渐泛着浊光,望着虚空也不知看见何人,他道:“这天下,谁付的情多了,谁注定狼狈。”

    “也幸好,你对他无情。这倒叫我好办多了。”韩风伸出双手,望着那枯黄干瘪的手指,眼中温情浓浓,细细爱抚,缓缓说起过去。

    “九年前,我将栈衣放去了麟国,让他成为质子,待在你们国家。他受着最严苛的教育,因为他是我韩风选的人,是无邪未来的天下。你们的那位皇上,真是傲昵自若,觉得他小,就关在高阁之上敷衍了事,只在塔下有寥寥数人看守。这给了我绝佳的机会,我潜人从无邪去麟国,日夜不辍的叫他所有技艺,将他培养的趋于完美。”

    “我要他待在麟国的京城,趁着黑夜去盗取一切机密。每隔三个月,我都会收到栈衣的来信。可是就在三年后的某一天,他突然跟我说起了一个人。”韩风摇了摇头,不可置信:“他居然跟我说,他有朋友了。后来每一次来信,他都会跟我分享一段他和朋友的趣事。在他看来,是孩子给父亲分享他的喜悦,而在我看来,却是韩栈衣走的路越来越偏,一切都开始脱离我的掌控。”

    “夜晚,他不再为我做事,而是跑出去不知去向。从此,信来的不再规律,有时四个月,五个月,甚至半年。我感觉到他的心散了,不知散去了麟国的哪个角落。直到有一天,我威胁他,若他不听我的吩咐,我便将那个不知名的人挖出来,挫骨扬灰。”

    执骨听着韩风说,又不知他说这些话为何意。可听到韩风说起韩栈衣童年与别人的事,总觉得心底堵得厉害,不舒坦。

    他的面上渐渐浮起不耐,这时,韩风又开口了。

    “感情,从来都是毁灭人的利器。韩栈衣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看着他和我一样毁灭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下。因为人,从来都不是为自己所活,现实会教你选择,而一旦错误,就会落入无间地狱。索性皇天不负,终有一次,被我找到了他的那个朋友。”

    说到这里,韩风停住了。执骨微微蹙眉,问道:“然后呢?”

    “然后?”韩风笑着,眼中浑浊的光,形如少年,神如年迈,他道:“然后 ,我就告诉栈衣,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再有多余的感情。有些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你再等,也等不来了。”

    “因为有的人,生来就带着使命。这是他脱不掉,挣不开的枷锁,会伴随着他一辈子。他如此。”韩风看着执骨:“你又有何不同。”

    执骨望着韩风,五指下意识的捏紧,面上却迥然不变。

    “他是我们无邪的皇子,你是你们麟国的将军。你们生来就有各自的使命,规避不得,退缩不得。这些都不会因为你们的避之不见而消失,相反,它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越生越大,直至吞灭你。”

    心里的秘密被一瓣一瓣的掰开,挖了出来。执骨只觉得心里都在颤抖,却哑口无言。

    韩风说的何尝不对,他就是在退缩,就是在躲避。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愿意和栈衣对立,不愿意回到麟国。

    “执骨将军。”韩风靠在椅背上,望着他,“你是我麟国的敌人,你一人杀我军将士三千,更夺我城池,灭我族人,将我无邪的太子凌迟而死……”韩风说的淡淡的,就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这罪证落在执骨的耳中,却如雷声咚咚。

    “你对我无邪所做的一切,是否该偿还。”

    韩风的笑容里,那浑浊之后隐藏的是什么,执骨一开始不懂。而现在,他似乎看清了。

    那隐藏在浊光后头的,是杀意。

    执骨站起身来,扭了扭手腕。他一身黑衣,与韩风的白截然不同。二色相触,碰撞在这里,宛如黑夜与白日的交替,暗藏锋芒,又互不退缩。

    执骨毫无惧色:“我是麟国的将军,杀他们,天经地义。”

    他掸了掸衣袍,牵唇笑了出来,那笑容毫不退让,与韩风双双相碰:“今后,我还会杀更多的人。直至将你们赶出麟国。”话闭,他大步离开。

    正当快要走出时,忽听韩风的声音从后头出现:“你如此想,你们麟国的皇上,却不是这么想的。”

    执骨停下,回头眯眼看他:“何意。”

    韩风从袖口中掏出一卷包裹严谨的卷轴,放在临边的小座上:“自己看看。”

    执骨疑惑的翻开,看着看着,逐渐睁大双眼。

    双手在颤抖,他不可置信。

    而在这时,韩风又笑了,拍拍他的手:“幸好你不喜欢栈衣,幸好你有顾全大局的意识。”执骨身体都在抖,气的只想一掌劈死他!

    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韩风道:“哦对了,还有执丰老将军,其实我,是恨不得他去死的。”这句话,从牙缝中挤出,韩风笑着,笑出森冷的味道。

    “那日与你初战的四皇子,非是栈衣,而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韩风是个可怜人呀,渐入疯狂……

    第41章 木桃

    韩风的话在耳边不断回旋, 一声声从耳至脑海,在不断反复。

    就算此刻执骨听进了那些话,他也无暇顾及。只知道心底有个声音:不是栈衣啊,太好了。

    执骨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手中卷轴, 他的手在发颤, 几乎拿不住东西。

    韩风给了他充足的时间, 等他开口。

    那个卷轴中,承载着执骨所有的未来,他的决定,将改变所有。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