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怅然若失,只得停住了脚步。他此时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跑到了一处平素不常来的所在。
他环望四周,恍然大悟——
身侧不远处的那道断崖,不正是……
想及此,少年的眼中透出几分热切来。
他站在原地,回想往事入了神,不防心念一动,似有所感,猛然间左侧肩膀一抖,一道白光贴着他的肩头擦身而过。只见他又一旋身,堪堪躲过了射向他右侧腰间的一道白光。
然而,这还不够,就在他惊出一身冷汗的当儿,第三道白光又呼啸而来,只奔他的小腹要害处袭来。
少年暗道一声“不好”,他双足发力,想着来一招“旱地拔葱”跳起躲过。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身子刚拔起半尺,那道白光已经到达,“噗”的一声闷响,砸在了他的大腿上。痛得他闷哼一声,“扑通”跌倒在了雪地里。
他精擅医道,大腿上一阵钝痛,便猜想定是中了暗器,若因此而失血过多,可不得了,登时无暇细想,抬指便要点自己的止血穴道。突的,眼前一暗,一道黑影遮住了太阳的光芒。
敌人的身法竟然这样快!
少年大惊,慌忙抬头,却见对方是一个身形挺拔、衣着不俗的男子,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人脸上青色面具。
“前辈!”少年不慌却喜,一骨碌坐起身来,殷殷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谨儿。”面具男子低头看着他,语带笑意,双目透过面具的镂空处,俱都是掩不住的温润。
被唤作谨儿的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大腿上被“暗器”砸中处,呆住:哪里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男子朗然而笑:“是我挥出去的三个雪团。试你的功夫的!”
谨儿这才明了,登时红了脸:“是我功夫没练到家,让前辈见笑了……”
“哪里!”男子截断他的话,“你方才那几招,很得我传你心法的精髓。只是,你年纪尚小,江湖阅历也浅,亦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要妄自菲薄才好!”
谨儿闻言,神情为之一振,感怀道:“当年若非前辈救我,我怕是早就坠下那道断崖,死无葬身之地了!前辈不仅救我性命,还教我修为心法,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才好!”
男子定定地看着他,目光越发地温和起来:“何必如此见外呢?早与你说过,你母亲是我挚友,她既不在了,我便视你如己出。”
他说着,手掌按在谨儿的肩头,微微用力,慨然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今后,莫做这等小儿女姿态!”
谨儿动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男子不容他多说,取出一个绣纹锦囊,放在了他的掌心中,道:“这里面的东西,你好生收着,将来在江湖上行走,遇到难处,或可一解危急。”
谨儿看着掌心中的小锦囊,怔道:“前辈是说我将来会行走江湖?”
男子一笑:“自然。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是谁吗?将来,江湖相见之日,我定会告诉你!”
“真的?”谨儿眼睛一亮。
男子含笑点头,又嘱道:“可还记得我传你心法之时叮嘱你的话?”
“记得!前辈说,这套心法是前辈您看家的本领,更是江湖上无数人觊觎的东西,说我精通之前,绝不可同任何人讲起,否则定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不错。”男子庄严道。
“前辈放心,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您和这套心法,今后也绝不会提起!”谨儿誓然道。
男子郑重点头,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谨儿看了会儿,才道:“今日以后,你我再见面便不知要什么时日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前辈您也多多保重!”谨儿不舍道。
面具男子已经走了许久了,谨儿仍站在远处,凝着他消失的方向。
太阳渐渐地朝西面转去,山里的风又冷硬了起来。谨儿觉得脚心冰凉,才默默叹息,他垂头看了看大腿上残存的雪迹,又看了看暗下去的天色,甩开步子,往山下自己的住处跑去。
不大的院子,几间半旧的屋子,以及屋后面宽敞的存放不同药材的库房,这就是谨儿多年来居住的地方。
这里离最近的村落也有一里远,孤零零的,仿佛与世隔绝。
谨儿平素自给自足,偶尔需要购置家什、食物,他就背着从山上采下的药材去最近的集市上换。此处民风淳朴,加之他和那位教他医术的婆婆时不时地帮附近的村民医病,因此每每有村民感念他们的救命恩德,送来菜蔬、肉类什么的,倒也不愁吃喝。
谨儿在太阳落山前赶回了所住的院落,发现柴扉外停着一驾马车,后面还有几匹毛色光滑、瞧着就价值不菲的骏马。
这个偏远的地方,寻常富贵人家是绝不会来到这里的。谨儿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他忙紧向前走了几步。
果然,此时马车上的棉帘一挑,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此人三旬开外,面白无须,见人不说话先带着三分笑意。他见到谨儿的身影,忙跳下车来,理了理身上干净考究的锦缎厚袍子,笑吟吟地冲谨儿抱了抱拳,躬身道:“少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谨儿亦笑得开怀,忙扶住了他的手臂:“申叔叔!许久不见了!”
申全含笑瞧着他,欣慰道:“个子又长高了许多!”
谨儿见到他,心里也高兴,没忘了问道:“义母她老人家可好?”
申全忙恭敬道:“夫人和庄主都好得很!都盼着你回家过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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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同样是隆冬腊月里,江南的景致与大河之北的风光截然不同。一路之上,谨儿坐在马车内,眼见着窗外的雪由厚变薄,又由薄而不见了痕迹,满目的寒意肃杀也徐徐柔婉起来,竟有星星点点的绿意泼散开来,比北地的雄浑苍茫更是另一番风情。
这一日,马车驶入了一处叫做龙临的镇子,停在了一家客栈的门口。
“少主,咱今日就在这儿歇了。明早快马加鞭,用不了晌午就能赶回庄上了。”申全边为谨儿撩起车帘,边介绍着接下来的行路安排。
“申叔叔你安排便好。”谨儿笑答。
他跳下车来,不禁被客栈门口左右各一的挺拔乔木吸引去了目光,那是两株海棠树。只是此时正值隆冬,并非海棠花开的时节,粗粗细细的树枝虬然弯曲,恣意舒展,倒也别有一番古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