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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食 作者:若然晴空

    长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王爷成事之后,请给奴才一个新户籍,奴才此生再也不会踏足京城。”

    景王挑了挑眉,“你倒是个聪明人。”

    长青没说话,景王不是应天帝,也不是江承,他登基之后必然大有一番作为,江承专为偷闲翻出的厂卫制自然不会留存,他是宦官,不想留在皇宫里,那就要不了权势地位。

    亲信上前为景王松绑,景王仍旧坐着,笑眯眯的看着长青,“本王原可以顺势答应下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反悔,毕竟一把年纪了还马失前蹄有失本王的威压。”

    “谢王爷。”长青微微低下头,景王却道:“别低着头,生了副这样好的容貌,低着头做什么?”

    有了江承的先例,长青沉默了一下,后退一步,景王却没在意这个,松了松手腕正要站起身,忽然外间一声通报:“督军大人,军营外有一老妇人求见,说,说是督军大人您的生母!”

    长青一顿,看向景王,景王摆摆手,努嘴示意没事,亲信上前又将景王捆了回去,长青低声道:“劳王爷再委屈一时,奴才去去就回,定然将王爷安全送走。”

    景王已经胜券在握,自然不差这点时候,反而饶有兴致道:“你那生母也是个有趣的,上前线寻儿子来。”

    长青没搭理他,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老妇人被带到了主帅大营,长青进去的时候几乎疑心这是个骗子,那真的是个很老的妇人了,长青未及而立,按年级来说,生母最多五十来岁,然而这个颤巍巍的老妇人满头白发,面生黑黄疮疤,穿着不合身的打着补丁的衣裳,满眼都是热切。

    “这位……”

    长青话没说完,老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道:“老奴见过孙少爷!”

    “你自称奴婢,并非我生母?”长青淡淡地发问,老妇人似乎没有想到眼前的人这样冷淡,竟然连自己的身世都不在意,不过还是很快擦干了眼泪,连连点头。

    “回孙少爷的话,老奴是小姐的奶娘,小姐乃是京城名门,许家次女,长姐是已故太皇太后,孙少爷要是不信,您天生腰后有一块金色胎记,鳞片形状……”

    长青记得许家,许家是后族,两江总督许鸿文是太皇太后兄长,因为太皇太后一直无子,做主将幼妹送进宫,生下江承,两位许小姐一位做了皇后,一位生下太子,荣宠无限,倒是没人知道这许家次女的境遇。

    只是……想起自己背上龙鳞胎记,长青垂下眸子,听那老妇人继续道:“小姐一直恋慕景王殿下,宁肯自荐枕席,屈身为妾,不想景王薄幸,酒醒之后就不肯再见小姐,小姐珠胎暗结,被大少爷知道差点打死,好不容易逃出家门,景王却不肯认她和腹中的孩子。”

    老妇人偷瞧了一眼长青的脸色,声音低了下去,“小姐在外头生了孙少爷,大少爷却让人报了丧,不再认她,小姐去了几次景王府都被赶了出来,气急之下,让老奴把孙少爷送进了宫……”

    长青对自己生母的经历并没有多大感触,听到这话也只是好笑地挑了挑眉,原来他虽然流着皇室的血,却也是个不堪的出身,落到不堪的境地,是怨生母自轻自贱,还是该怨生父无情?

    那老妇人连连磕头道:“老奴有罪,但孙少爷万万杀不得景王!父子相残,小姐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啊!”

    长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看着那老妇人道:“她怎么死的?”

    “小姐是思念景王,抑郁而终……”老妇人愣愣地说道。

    长青站了起身,淡淡说道:“她要是活着,我必让她再死一回,至于景王,你没来之前我没想杀他,你来之后,我倒是有点想了。”

    老妇人吓得连连磕头,她知道自家小姐天真,到死都是一样,做出那样的事情只是因为绝望和怨恨,可却是真真切切害了孙少爷一辈子,正是因为知道,她才冒着被杀头的风险赶来,好不让他犯下杀父大罪。

    “孙少爷,这是小姐曾经戴过的发钗,和大小姐爱戴的那支一模一样,景王见了就会明白孙少爷的身份……”

    长青看着老妇人额头上磕出的血,心里没有一丝恻隐,他深吸一口气,道:“你可以离开了,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老妇人仍旧磕着头跪在地上不肯起,长青有些不耐,让亲信扶起老妇人,这才发觉那老妇人已经没了气息,她跪在地上,额头上的伤深可见骨。

    两名亲信听了这等密辛,正是惴惴不安的时候,就听长青叹了一口气,说道:“把她葬了吧。”

    两名亲信连忙应是,把老妇人的尸身抬了出去,路上遇见熟识的,都以为是这老妇人猪油蒙了心想来冒认官亲,被识破之后羞愧自尽的,两名亲信有口难言,憋得脸通红。

    景王伸着脖子在营帐内等了一夜,都没等到长青回来,他疑心这个小狐狸想变卦,又不知道这样明朗的局面还有什么卦可变,满心都在盘算着等下次见到他该说什么,却不曾想连着几日长青都没来见他。

    景王终于有些着急了,他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他在这里呆的久了,姬镇会有动静,京中的局势会变,而南疆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他必须要尽快离开。

    第104章

    景王被俘,南疆前线的战局就陷入了僵持,若不是京城陷落,这场战事几乎可以告终,这样两难的局面,能做出选择的似乎只剩下了长青一个人。

    就在景王以为这个年轻人是想坐地起价的时候,他被松了绑换上士兵衣裳,带到了主帅大营外,他认识放他离开的两个人,正想多问几句,那两个人却都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景王疑心这里头有什么变故,他也不敢耽搁,寻着记忆里的方向回了南军营地,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好在有数位谋士坐镇,才不至于自乱阵脚,事实上这些谋士在着急忙慌想法子营救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擦了擦激动的眼泪,他们这些做谋士的,在人家帐下十几年,竟然只有主公不在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

    之前的惊险局面是个人都能看清,谋士们也都没有忙着,暗中联系对面主帅的有,想法子策反敌将的也有,还有的已经策划起了劫营,就是没想到自家王爷是自己个摸回来的。

    景王沐浴更衣过后,直接让人牵来了他的爱马,一名武将嘴快,问道:“王爷,是对面那个阉贼投降了吗?我们现在是去……”

    “得了得了,一口一个阉贼,你家主子还是反贼呢!”景王心里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摆摆手说道:“给齐姜传信,让他别担心了,看好小皇帝,让弟兄们收拾收拾,都跟着本王进京吃肉。”

    军帐中发出一阵欢呼,百里之外,主帅大营,却是剑拔弩张。

    长青面无表情地看着十数名西北军将领拔刀同护卫在他身侧的亲信对峙,他的眼神与其说是冷,还不如说是无波无澜,然而就是这副心如死水的模样,落在西北军将领的眼里,却是十足的可恨可恶了。

    “阉贼!枉大将军如此信任你,把主帅之位交给你,你竟然私通反贼,阴谋篡位,这是欺君之罪!今日哪怕就是死在这里,爷爷也要你人头落地!”

    长青木然地看向那个西北军将领,轻声说道:“消息传到京城,就没有君了,何来的欺君之罪。”

    “还敢狡辩!”一名黑甲将领怒目而视,“你这阉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外面的将士已经包围了主帅大营,别以为还有谁能来救你!”

    长青仍旧立着,脊背笔直,他的视线掠过这些怒目而视的将军,随即闭了闭眼,说他的罪名其实都没错,他明明可以杀了景王,由得京城乱起,保全一身忠义,可他没有,起初是不想死,后来也是因为不想死。

    他杀了景王,江开未必能活,南疆一乱,天下必乱,他是必然要死的,而景王活着坐上帝位,哪怕就是反悔想要杀了他,他也有一层底牌,至少能安安稳稳活下去。

    到了这个境地,长青才发觉什么功名利禄权势富贵都是假的,他原先在宫里,所见的天地大约一辈子也就那寸皇宫的大小,可等他什么都尝试过了,这些也就不算什么了。一个癫狂的母亲,一个不管他死活的父亲,他的前半生就是个笑话,他的后半生,哪怕是背负天下骂名,他也想为自己活下去,为心爱的人活下去。

    “兄长何必与这阉贼废话,割了他的头,给大将军祭旗!”另一个武将拔出了腰间的刀,呸了一口。

    长青垂下眸子,看了亲信一眼,亲信立即会意,喝道:“还不快把这些人抓起来!”

    亲信话音刚落,主帅大营被掀开,围在外头的将士们一拥而上,把这些西北军将领按在了地上。

    领头的那个叫王忠,是留下来的西北军将军里官职最高,最有威望的,此刻被人按在地上捆缚双手,气得脸颊涨红,不住骂道:“反了,都反了!你们……”

    长青坐回主帅座椅,凤眼微抬,“带下去吧,莫要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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