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莲亭抬起头看他,却意外迎上了东方不败若有所思的眸光,是在看他。
杨莲亭又是一滞,想方才那教众的话:若是惹怒了整个江湖,试问有谁能自保?
他竟时时想着自己……
东方不败见他抬起头,想他可能在担心自己,便微笑瞥过目光远望而去,道:“有理,如此便准备吧,武林大会日月神教将如期赴宴。”
那教众都做好赴死的准备了,此刻瞪大了眼睛简直欣喜若狂。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吃惊不小,最高兴的莫过于童百熊,教主能这般有条不紊真是太好!
遣散众人离去,承德殿安静下来。
东方不败垂头看膝上俯卧的青色背影,忍不住伸手抚了下那顺滑发丝,莲弟鲜少如此安静,可能是少年心野,他越是束缚他他便越是抗拒,默默想挣脱他身边……
今天是怎么了?
他从未与他有这样私密的小动作,当他俯在自己膝上那一瞬,他几乎颤抖,耐着许多教众在,他紧紧握拳才压下那股悸动。
睡着了吗?
静静地无人打扰,东方不败挂着微笑阅了一些信笺……
又过了半响,快到午膳时间,他记着杨莲亭不能少餐否则会腹痛,便轻声唤他:“莲弟。”。
杨莲亭感觉腿有点麻,揉着眼睛直起腰,有人抓住他五指相扣,立刻一股清凉的气息贯通全身,腿便好了。
这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
思及至此,杨莲亭忍不住笑了出来,东方不败心思是如此细腻,他上辈子是怎么自觉良好的?干什么坏事都觉得天衣无缝。
他缓缓站起身,见东方不败还执着笔,桌上一纸漆黑有筋骨的小字还未写完。
“东方,先用膳吧。”杨莲亭拿过他手中笔,轻轻搁置笔架,想到从前做的许多荒唐事他都知晓,便有些心虚不敢看他。
东方不败撩袍起身,点点头,瞧他的样子只以为是难为情。
“东方,你真厉害。”多么朴实的夸奖,杨莲亭打心眼里这么想,东方不败能文能武,简直不能再厉害不是么?。
东方不败走着,抿唇一笑:“莲弟……”
莲弟,你怎么不提做总管的事情了?是醉酒过后全忘了么?
“在。”杨莲亭跟着,轻声回他,那声音轻得像怕惊着他,也掩盖不住其中柔情与爱慕。
东方不败直觉这是一场春秋大梦,因着杨莲亭的温柔来得莫名其妙,让他即欢喜又害怕。
他不提,东方不败自然不会问起,两人就默了声往前走。
午膳过后又是一场大雪,院子里很快积起厚厚一层洁白,梅花也有大开的意思了。
后山的景致是整个黑木崖比不了的,多竹林梅树,冬日里依旧青翠铮铮,配上簌簌白雪,不知多美。
此刻屋子里生着暖炉,杨莲亭裹着厚厚的被子在床上看书,刚刚沐浴,一头乌发正湿着等干……
手里这本书叫《五谷杂谈》,讲的却不是农事,是写民间故事和江湖传记,杨莲亭看到了风清扬的名字,膜拜了他老人家一生的风流事和对华山的功勋,不得不说这老头不容易,也不简单。
可这书谁撰的?怎么没有东方呢?大约是魔头的名号传遍了江湖,那人不敢写罢。
此刻东方不败正站在竹稍,看白雪皑皑,竹林尽头有小屋点了油灯,由于天色昏暗,便显得那一方窗口生机温暖。
风吹了披袍飘摆,竹稍的人敛了眉眼似乎犹豫不决,莲弟住在后山已久,但他从未来过,这块地方是他在一次争吵后要了去的,离着自己……很远……
但这两日莲弟那般温柔,当是不气自己了吧?。
他好想进去看看,看看他在做什么?是看他喜欢的话本,还是练字?想听他说话,和他喝酒看雪……
可午膳过后刚一个时辰而已。
东方不败笑笑,也没有再往前迈一步,干脆在层层竹枝间盘坐练功,偶尔抬眼看看那扇门会不会开……
乌金飞落,雪势愈大,层层密密都快看不清眼前的小屋,东方不败收功静坐,眉间有一丝郁结。
想,却不敢,怎能不郁。
然,眼前的小屋却忽然多了个红粉身影,东方不败表情瞬间冷到冰层,暮雪纷纷,他冷眼看着那女子走进了小屋。
心似被抽丝剥茧般,痛却不至死。
东方不败忍不住捂着胸口,周身气焰收敛得一干二净,却仍把枝头雪块震落于地。
真可笑不是?他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的,在他人那里却唾手可得!
他思绪翻飞间,却见一团粉红从小屋破窗而出,窗棂碎了一地。
那女子摔在了屋前雪地上,正堪堪爬起。
门开了,男子着披风,散发,执书,步履从容大雪作陪,远远能感觉到他面容冰冷神情不善。
东方不败一时忘了那女人,竟看痴了去,一向道莲弟俊逸,但似乎不如今日这般明朗,那一举一动皆让人侧目,那股淡然不是他年纪该有的,尤其此刻对着那女人,不是他该有的态度。
莲弟……你是怎么了……
远处杨莲亭似乎说着什么,女人趴在他脚下拉着他衣衫哭诉,他退后几步,扬手指向远方,在赶她走,女人不依不饶。
杨莲亭垂下手,东方不败能感觉他没有耐心了,可他会怎么做?
杨莲亭走了。
杨莲亭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风吹动他的长发夹了雪花,欣长身影在新雪中踩出一串脚印,那方向……东方不败一怔,是紫竹林,那里只有一条路,是通向自己院子的。
竹稍上的身影一闪不见,留漫天大雪气势汹涌而来,转瞬掩盖了他方才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