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爷”,男子更是激动,只可惜身子无力,勉强将缠着绷带的拳头砸在案上,也是软绵绵的。
“大爷”对着男子笑了笑,随意的坐在他的对面,丝毫不惧受伤男子那杀人般的目光,眼中闪过几丝宠溺,些许柔和。
“玹儿醒了。”
原来这受伤男子竟是已经“死”在楚城的,楚王李玹。
这位“大爷”,便是齐王。
“呜呜呜……”李玹怒吼着,可是舌头仿佛不听使唤,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那一腔怒意却很明显。
李瑱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饮下方开口说道:“玹儿别白费气力了,我给你服了软骨散,一来,可以让你感受不到周身痛楚,二来,我怕你跑了。”
李玹虚弱的靠在马车上,狠狠的盯着李瑱,不再说话了。
“我一时没有看好你,你便乱来,险些将林飞星折磨致死,你可知,她若是死了,我多年的计划便会付诸东流?我知你恨我,怨我,恨不得杀了我,不过……别说现在你只剩下半条命,就算你全盛时期,你也打不过我,不如留在我身边,伺机而动吧,总有机会偷袭成功的,如何?”
李瑱看着李玹怒发冲冠的样子,笑了起来。
他看着一身是伤的李玹,心中一阵阵感慨:一直以来,李瑱都认为:若李娴是男子,绝对是天子的不二人选,无论是胸怀,还是心智,谋略和手腕。
很多时候,他都要暂避李娴的锋芒;但李瑱觉得身为女子的李娴有些时候少了一些魄力……
如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李瑱回忆起当日最后发生的一切,才恍然发现自己错了:李娴那股子玉石俱焚的气魄,恐怕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
“齐王兄,我再叫你一声兄长,我可以答应你的提议,放你们离开,但在走之前,恐怕我有一笔账要先和楚王算上一算!”
李瑱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盯着李娴,一字一句的说道:“妹子,你可知早在你出京之时,我已经秘密将齐地境内剩下的十万金甲军调了过来?如今这楚城已经被层层包围,你手上虽然有黑铁令,就算北境军士再怎么勇猛,群龙无首,你认为凭那几万人,可以杀退由无双亲率的十六万金甲军?”
却不想李娴直径向前逼近一步,抬头盯着李瑱的眼睛回道:“兄长,我也不妨告诉你,这次出京,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一切身后事我已经和紸儿交代清楚,这次讨贼,朝廷并未出动一兵一卒,紸儿的手中还握着八十万大军!十日内,紸儿没有收到我的暗号,天子之师朝发夕至!踏平整座楚城!包括你的齐地,还有你的母亲贤太妃,你的儿子李恪,以及被你抛弃的王妃,都要为你陪葬!”
“妹,不要本末倒置,林飞星现下动都不能动,一旦出了乱子,恐怕性命不保,你可要想清楚。”
李瑱本以为,李娴可以不顾性命千里迢迢到楚地来和他谈判,林飞星定是她的软肋,却没想到,说完了这句话,李娴突然笑了起来。
“她死了,我自会陪她共赴黄泉,绝不独活!不过,在此之前,我要拉上你和李玹陪葬!就算十六万大军护着你们逃出生天,我已交代下去,我死以后,十二影旗定会取你二人头颅!今生今世,不论你们逃到天涯海角,哪怕是坐上了那帝位,也定杀你二人,若不幸,没能手刃,让你们安度了残生,最后我也会找到你二人的坟地,将你二人挫骨扬灰!”
李瑱活了三十多年,从未被逼到过如此境地!那日,李娴说完后,李瑱清楚的看到李娴眼中闪过的决绝,任李瑱如何游说,晓以利害,李娴的立场坚定,她会亲自数清林挽月身上的每一道伤,亲手还给楚王李玹,一下都不能少,另外还要十根指甲。
最终让步的,是齐王。
行刑那天,李瑱万没想到:李娴竟然亲自动手,抽完了鞭子,还亲手拔掉了李玹的指甲。
当最后一根指甲拔掉,李娴向后倒去,被身后的洛伊一把抱住,竟然是脱力导致了昏厥……
心疼李玹是必然的,但李瑱同样也被李娴深深的震撼着。
自己爱的人伤了她的心头所爱,她便亲手讨回来,那股玉石俱焚的架势,让李瑱敬佩又感叹。
李瑱抱着昏厥过去的楚王李玹,看着昏倒在洛伊怀中脸色苍白,满脸汗珠的李娴,无语无言。
便,如此吧。
……
“阿玹,再行两日,我们便进了草原,多年前我已秘密联系到匈奴五部中的一部,给了他大量的银钱,从他手中买下了一块肥沃的草场,那边已经安置了我最后的两万人马,我想我们以后便在这草原上安生立命吧,以后这世上没有楚王,也没有齐王了;等我们安顿好,我便会修书给无双,他会交出齐地兵符,陛下便会宣告你我的死讯。”
李瑱看了李玹一眼,低声说道:“你好好养着,我不再来打扰你了,你若想要我的命,等你伤好了,凭本事来拿便是。”
李瑱钻出了马车,仍旧骑马,一主一仆,一辆藏蓝色的宽敞马车,朝着天边,悠然的行进。
诏书已下,失落的半块虎符,齐地的兵符,尽归天子所有。
托齐王的福,楚城虽然被破,但基本建制完好。
黑甲军出发,返回北境;金甲军由夏侯无双暂时带着,进京面圣,再做安排。
五千禁卫军,留在了楚地,保护大长公主的安全。
风波终于平息,天下再次回归了平静。
可,为了这个天下付出一切的林挽月,却安静的睡在楚城的厢房内,至今没有醒来。
李娴与洛伊答成了约定后,洛伊对林挽月的伤势非常用心。
每日为林挽月煎药行针,甚至霸占了李玹的书房,命人从药王谷搬来了大量的医书,除了给林挽月诊治以外,几乎都待在书房里。
洛伊毕竟是新一代的药王,林挽月的外伤虽重,但在她的精心救治下,已经得到了控制,没有发炎的迹象,伤口在缓慢的愈合。
林挽月的伤势稳定后,李娴便接下了为林挽月换药的工作,如今洛伊只需要每日为林挽月行一次针,检查林挽月受伤的头,其他的事情全部由李娴来做。
床上的林挽月安静的躺着,呼吸平稳,不着一缕。
李娴坐在林挽月的床边,细心的为林挽月身上的伤口上好药膏后,又在外面小心翼翼的抹上一层冰肌玉骨膏,洛伊说两种药膏并无相反,可以共用。
上好了药膏,李娴又拆掉了林挽月十指上的绷带,依旧细心的抹好药膏,然后利落的缠上了干净的绷带。
动作很熟练,不知道已经做过多少次。
李娴安静的坐在林挽月的身旁,直到林挽月身上的药膏已经干透,才拽过薄被,小心翼翼的盖在林挽月的身上。
“阿月……”
李娴的纤纤玉指划过林挽月长长的眉,紧闭的眼,和微微凹陷的脸颊。
一遍一遍的勾勒着林挽月的轮廓,动作极轻,仿佛触碰的是一件极易碎的绝世珍宝。
“阿月,你是不是累了?你睡了好久了,你起来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