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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蔺月也记不清了,可能只是某天无聊打开了一个许久没有关注的老同学,然后像是一个多米诺骨牌,第一块倒下了就是第二块,蔺月从一个链接跳到另一个链接,由一个校友跳到另一个校友然后点到一个女生的主页。
    是那个高中时总是来找纪翀宇的那个学妹。
    最上面的一条动态是:没想到居然在NYC遇见了高中时一直喜欢纪翀宇学长,thx  GOD!
    蔺月也说不清楚心中情绪,俩人聊天时,蔺月突然问了一句,“你最近有见谁吗?”
    “谁?你是说国内曾经认识的人?”
    “没有,就是想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可以给我说说的人啊或者事啊?”
    “嗯没有吧,就是跟室友打打游戏什么的?没有去social。”
    对话戛然而止,蔺月甚至都没有、也是不想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她心里好像有很多想法,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纪翀宇从最先的会一直追问宽慰她到后面因为无法跨越的时差,他渐渐也在这样的沉默中败下阵来。
    蔺月鬼使神差地一直关注那个高中学妹,她去吃shake  shack汉堡,去百老汇看音乐剧,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鬼佬面孔,而那条关于纪翀宇的动态下面,也许是她曾经的同学的回复——
    “哇你也太执着了吧,这么远都要追过去!”回复了一个emoji笑脸。
    “快把他的主页发我!我也要关注学长。”回复了纪翀宇唯一的一个社交账号。
    蔺月顺着账号点进去,看见置顶一条动态是某个假期她和纪翀宇在某个餐厅的一张合照,蔺月笑着依偎在纪翀宇怀里,像某种植物依附在他身上一样,宛如亲密的姿态。
    蔺月也在想,是一种什么底气与自信呢?把自己的喜好和爱慕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即便是对方一直忽略你,即便是那个眼神那个动作从未在你身上停留过。某天夜里蔺月突然反应过来,纪翀宇和那个高中学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她只是像某种扎根于地底的植物一样,只能拖着他往下坠。
    又到了一年的春假,纪翀宇在美国刚刚买了车资金不够只好买廉航在香港转机呆一晚上才飞回渝都城,见到蔺月说眼睛红肿头发乱翘,蔺月不忍看他只是闷声问,“累吗?”纪翀宇答“还行就是头发有点油。”
    心里装满巨大的甜蜜和无法消散的苦涩,她在他怀里第一次默默流泪。纪翀宇不解以为她是在心疼他,语气中无不得意,“哎呀不要伤心了,这点不算什么的。”
    怀中小人哭的更加不止,纪翀宇一直安慰逗弄她问“是不是嫌弃我头发油,等我洗完头发之后立马变回吴彦祖。”“心疼我下回就来美国看我,我买了辆rs4,钢铁侠同款车呢,以后载你兜风好不好。”“要不了多久了我就回来了,然后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蔺月哭的泪珠堆满下巴,先是点头然后是摇头,呜咽中说不出一句话。纪翀宇双手捧起她的脸,说着“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哭得这么可怜。”
    蔺月告诉自己在这一刻默默记住他的脸吧,纯真炽热的眸子,介于少年的孩子气与成年人的成熟感互相糅杂,带有不自知的美好。
    那么那么好的纪翀宇。
    记住然后就慢慢放开吧。
    蔺月反复说服自己,反复想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找出“纪翀宇不爱自己”的痕迹,她告诉自己现在断总比以后断好,纪翀宇总会发现和自己的不适合。
    大段大段时间的沉默,纪翀宇从最先的会一直追问宽慰她到后面因为对待女孩迷样心思的不解,他渐渐也在这样的沉默中败下阵来,从最先的兴致勃勃到后面的无力颓唐,曾经大段大段的对话只剩最后的晚安。以他的二十年的人生轨迹来推断也许他真的想不出哪里出了错。他也不会觉得横亘在他和蔺月面前的12小时时差是多大一回事。年少时我们不都是这样吗?以为所爱即使相差万里,也可以不知疲倦地走到天亮。
    但是谁又能真的不知疲倦呢?
    是一天早上,美国晚上9点,中国早上9点,蔺月收到了纪翀宇发来的简讯,“蔺月我们分手吧。”
    蔺月愣了也许不到十秒就回复说,“好。”
    纪翀宇手指敲了一大堆对话,又删掉只回,“恭喜你终于解脱了。”
    蔺月反复反复给自己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是纪翀宇给自己提的分手,她总也算没有给他更多的伤害。她只回了一句,“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要好好的。”
    最后最后,持续十年的爱恋停留在了“要好好的”这一句上。
    纪翀宇关上手机后觉得压抑,那就打开电脑玩游戏吧,一坐就是一晚上,眼睛红红的,同居的室友来敲他们说,“你该不会玩了一通宵吧,走吧去吃饭吧。”
    纪翀宇没事人一般说你先去我再玩会。
    然后又是在电脑面前坐了一天,也不觉得饿,他不想停下来,害怕停下之后又不知道做什么,这些年他好像只做了一件事,突然停止只剩下巨大的茫然。
    不能停下来,手指疯狂只是疯狂的摁着鼠标,不能停下来。
    直到第二天凌晨,他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肩膀,不是难过也不是悲伤,他只觉得大石压在胸口觉得喘不过气,打开窗也觉得闷,那就下去转转吧。
    又到凌晨,只有中国餐馆开门,他走进去点了一碗烧腊饭吃,异国街头里华人小妹放着中文歌?好像还是粤语,仔细一听是还真是应景。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见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到今日才发现,曾呼吸过空气。”
    年少的爱恋像一场持续的高烧,如今纪翀宇醒来只觉得周身疼痛。但总归是醒来了。原来他这几年的不是只有【蔺月】,他自己也是呼吸过存在过的。
    也许是该放下好好过了。
    他心里也是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本来就是他强求来的,由他来画上句号也算是有始有终,这样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蔺月,你也要好好的。
    然后是圣诞节,早已经过了将近半年,纪翀宇这样的人向来不缺女伴,他们几对新晋情侣约好去城里欢度新年,圣诞节去洛克菲勒中心看巨大的圣诞树,最后一天去时代广场跨年,一大早就进入广场,路上都是纸片和露得清赞助的蓝色气球棒,到了凌晨看见那颗珍宝珠一样的小球掉下,纪翀宇搂着身边女伴跟着人群一起鼓掌欢呼。
    之后回酒店,客房服务一个一个房间地挨个送香槟和贺卡,他和他的新女伴一起倚在阳台看外面在头顶不停迸裂的礼花,俩人在热闹中拥吻,纪翀宇举杯对自己说,新年快乐,希望今年或者接下去的几年都可以过的开开心心顺顺利利。
    他那个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一个随口许下的俗套愿望竟然成真,接下来的他迎来了人生中最好的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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