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沈靖的话还未说完,大殿门开了,顾王从外走进,余光侧眼不曾在沈靖身上停留一秒,直接走到夏成蹊身边,笑道:听路福说,你午膳还没用过?
夏成蹊摇头,皇叔用过了吗?
没有,和你一起用,可好?
夏成蹊笑道:好。
不过顾王终于将视线放到沈靖身上,似乎才发现他一般,沈侍卫可是和皇上有要事禀报?
夏成蹊深知顾王在此,也不好再提及陈年往事,朝沈靖道:你先下去吧。
沈靖也不抬头,只是平静应是,躬身退出后行至僻静处,这才抬头,一双眼睛通红,下唇竟是生生咬出一个牙印来。
而乾清殿内,宫人依次将膳食布好,顾王给他盛了一碗汤,递到夏成蹊手里时,若无其事问道:今日与沈靖在谈些什么,连宫人都撵了出去。
夏成蹊一手捂着汤勺,也是若无其事的语气,没说什么,只是他奉命追查东宫闹鬼一时,追查了许久,一点线索也没有,我气急了,想骂骂他,又不想让他失了面子,所以才让宫人都退出去。
顾王道:你倒是为他着想。
我这是惜才,毕竟他身手不错。说到这,夏成蹊突然道:皇叔,不知你与他的武艺,谁更略胜一筹?
顾王看着他,笑道:想知道?
夏成蹊点头,当然想,瑾玉还从未见过皇叔的武艺呢!
顾王低眉,手捂在右手肩胛处,当年前太子回京,派人刺杀瑾玉时他挡剑的伤痕还在那不曾消褪。
既然你想看,那皇叔一定满足你。
那便一言为定!
先吃饭。
好!
因东宫闹鬼一事久为解决,民间流言更是鼎沸,更有甚者将此事编进小曲中,戏台之上演绎出来。
官府抓人,抓了一波又一波,但那流言不仅不退散,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形势,官bī民反正是如此。
而夏成蹊也接受了那日沈靖的注意,开始整肃重修东宫,多年来东宫一直是整个皇城最为荒凉偏僻之所,如今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里,将其翻修,以致焕然一新。
站在东宫门口,夏成蹊感慨良多。
当年皇上寿宴,他在这破败的东宫第一次单独见到了瑾申,那时候的瑾申,比他高了一个头,在院子里捡树枝取暖。
如今东宫大殿的庭院内早已种植不少常青树,青翠碧绿,遮阳蔽日,凉慡至极。
夏成蹊没让人跟着,将一gān宫人侍卫留在宫外,独自一人走进殿中。
当年瑾申与他在这大殿内以树枝取暖,如今恍然一过,便已经是八年之久。
从前那个冷漠的孩子如今更为冷漠了,以前心就那般难以捂热,如今大了,想必更是难以捉摸,想要攻略沈靖的真心值,难上加难啊。
夏成蹊坐在那大殿内望着虚无处出神,大殿之内不时充斥着他的叹息声。
没过多久,连着大殿的偏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夏成蹊朝那望去,只见沈靖正一步步朝他走来。
你怎么来了,朕不是吩咐过,所有人不得入东宫吗?
沈靖置若罔闻,夏成蹊眉心紧锁,还不退下!
皇上似乎很眷恋这座东宫?
伪装的láng崽子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夏成蹊qiáng行忍耐住内心的激动,面上无虞,不耐道:与你无关,朕不想再说第二遍,退下!
只是不知,皇上是眷恋这东宫,还是眷恋这东宫的人?
夏成蹊沉眉看着他,良久才道:你究竟是何人。
沈靖此刻已经走到了夏成蹊面前,皇上还未回答我的话,属下很想知道,在皇上心里,这座东宫,究竟有多大的分量。
夏成蹊偏过头去,这座东宫的分量是轻是重,如今已是毫无意义。
是因为物是人非了?
夏成蹊没有说话,只是眼圈微微发红。
[宿主又将演技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在下佩服。]
[过奖。]
皇上走进这东宫之时,想起了谁?是皇上的父亲前太子殿下,还是那位在皇上登基之日,打了三十鞭后扔去了西北的可怜虫?
闭嘴!滚出去!夏成蹊怒喝道:你是什么人,也该在朕的面前大放厥词!朕是看你武艺高qiáng,惜才罢了,不要将这当成你放肆的资本!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见皇上心内郁结,想替皇上排忧解难罢了。
排忧解难?你是谁,你能替朕排忧解难?
沈靖看着夏成蹊微红的双眼,灼目的眼神不知不觉便软了下来,皇上所说的可怜虫,属下曾经见过。
夏成蹊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语气略有些惊喜和仓惶,你见过?你见过我兄长?你在哪见过?什么时候见的他,他还好吗?
一连串的疑问发问出声,沈靖脸色似有动容之色,喉结上下滚动,艰难笑道:你这么关心他?
夏成蹊这才将脸上欢喜之色敛去几分,你只需将这些告诉朕,若你说的都是实qíng,朕一定重重有赏。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皇上为什么一定要得到他的消息,八年前,您这么兄长可是想要了您的命啊,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他,现在还想知道他的消息,这种大jian大恶之人,不是应该处之而后快吗?沈靖轻眯双眼,恍然大悟道:难道皇上是想从属下这得到那人的消息,然后斩糙除根永绝后患?
夏成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濒临发怒的边缘,你闭嘴,朕从未有如此想法!
那皇上为何想知道他的消息?
夏成蹊双唇微微抖动,眼眶愈发红了,看着空dàng的大殿,苦笑道:他毕竟是个我兄长。
只见过几次的兄长而已。
不一样,夏成蹊说,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是不一样。
夏成蹊叹了口气,似乎要将肚子里所有的秘密倾泻而出,我从小当做弃子被父王留在宫中,虽是皇孙身份,可在冷宫里活的不如下人,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备受欺负给那些宫人洗衣裳,洗不好还要挨骂挨打,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有个兄长,他一定会好好保护我,不会让那些宫人动我一根手指头。
夏成蹊低眉一笑,眨了眨酸涩的眼眶,后来是皇叔救了我,将我从冷宫这等地狱般的地方救了出去,给我好吃好喝,我很感激他,直到后来,父王回京的消息,那是我第一次在乾清殿内见到了父王,以及兄长。
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我至今还记得他穿着蓝底的锦服,头戴金冠,和我一样大的年纪却比我高出一个头来,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我兄长,后来我一直在想,若是我从小就认识他,他会不会保护我,会不会照顾我。
可是后来父王薨了,我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他在东宫举步维艰,我却在顾王府活的有声有色,我不能让他如此艰难,我要救他出冷宫,就像当年皇叔救我时一样,因为我知道,如果当年兄长在皇宫,他也一定会救我保护我的。
沈靖喉咙发紧,你怎么就知道,他会救你保护你。
我就知道!我是他弟弟,他不救我保护我,还救谁保护谁?
沈靖徒然失笑,是,如果当年他在皇宫,一定会保护你,救你的。
夏成蹊见qíng绪酝酿至此也该够了,于是问道:你现在能告诉朕,我兄长如今在哪吗?
沈靖看着他,幽幽一叹,道:如果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找他呢?
夏成蹊不解,为什么?
他若是回来了,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沈靖笑道:是啊,不死不休,你抢了他的东西,他又岂能不与你不死不休。
抢了他的东西?皇位?
莫非你以为你这皇位名正言顺?
夏成蹊凝眉望着他,静默不语。
我与你说个故事吧,沈靖站在他面前一米之外的地方,娓娓道来,当年,太子为皇上不喜,太子妃生下皇孙后便被皇上派来的奶娘毒杀而死,太子拿着铁证去找皇上对峙,却只落得个忤逆不孝发配西北的下场,太子自知皇上一向偏心,却从来也不曾想过皇上竟是如此狠心,不仅想要了他的命,还想要了他刚出世不久的孩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