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场荒诞不经的第四幕戏,将戏里那个被人玩弄的主人公,献给人生电影院。
你在gān嘛?前大乐透得主喊,沉闷的雷声过后,终于开始下雨了,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耐烦的催促道,快点开始啊!
雨水冲刷着宁宁的身体,冲刷着她身周的黑暗,以及她脸上雪白的面具。
别急。她慢吞吞道,先说好,待会哪三位进去?
前大乐透得主一愣,问:什么三位?
人生电影院会在每天晚上十二点时准时开始,片子是随机放的,没人知道今天晚上会放哪一部电影,我只知道宁宁环顾众人,你们当中只有三个人能进去。
众人哗然,前大乐透得主立刻反驳:胡扯,怎么可能只有三个人能进去?
因为在我身上,你们最多只能拿到三张票。面具后的眼睛瞥向村长,每年的祭祖仪式不就是为了这个,折磨一个人,不管他姓不姓宁,但只要他痛苦绝望,人生电影院就会前前后后,一共向他寄出三张票,而只有手里有票的人,才能进去人生电影院。
这是宁宁对这场祭祖仪式的理解。
否则这个村子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一个人?裴玄的前车之鉴,宁宁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想要钓票。
没有这回事。村长反驳道,斩钉截铁义正言辞,我祖祖辈辈都在村子里,都主持祭祖仪式,你说的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你只管把电影院打开,让在场所有人都进去!
宁宁盯着他看了一会。
奇怪了,他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你说的东西,我也从来没听说过。宁宁缓缓道,同样斩钉截铁,同样义正言辞,因为她也没说谎,现在的qíng况你也看见了,用你的办法,电影院连个影子都看不见,那只能是用我的办法了。
你怎么可能不会呢?村长吼了一声,然后愣了愣,声音渐弱,你怎么能不会呢
怎么不能?
宁宁是在村外长大的,她从来没演过第四幕戏。
曾经用在宁青身上的那套没法用在她身上,或者说现在的qíng况已经完全反过来了,以前是村子里的人演戏给宁家人看,现在是宁宁演戏给他们看,让他们愕然,痛苦,怒不可遏。
一个愤怒的男人从旁将村长推倒,旁人急忙拉住他,他一边挣扎一边发泄似的吼:给我个解释,年年问我要钱,年年给你那么多钱,最后我能得到什么?
雨在下,村长坐在泥水中不说话。
对啊,给我们一个解释。
我不要解释,票呢?给我票!
你算老几,无论是比先来后到还是比辈分大小,什么时候轮得到你。
停一停,都停一停,票都还没看到呢,大家别先记着内讧,免得上当!
话又说回来了,谁能证明一定要有票才能进去?
我能证明。
纷乱嘈杂的声音忽然一停,众人齐齐看去,目光定格在宁玉人身上。
我能证明。宁玉人重复了一句,然后慢慢走到宁宁身边,返身对众人说,这里大部分人,可能不认识彼此,但都认识我。
这不是自夸,而是陈诉一个现实。
作为一代影后,而且还是尚未退出娱乐圈的当红影后,只要有电视的地方就有她,哪怕不看电视的人,也能从身边的人嘴里听说过她。
我出道很晚,红的也很晚,但几乎是一夜爆红,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人凭什么一夜之间改变那么大?宁玉人自问自答道,因为我跟你们当中的某些人,还有某些人的父辈母辈一样,也进去过人生电影院,而且不止一次。
正如宁玉人所说,下面这群从村子外面回来的人里,有的年纪大,有的年纪小,因为祭祖仪式已经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所以可以推测得出,他们当中有一些人是真的进去过人生电影院,但更多的是自己没有进去过,但是家里有某个直系亲属进去过,自己受其遗泽的。
村长不选我,我当不成楼主的原因也很简单。宁玉人自嘲道,从宁宁身上能拿到三张票,从我身上,估摸着只能拿到一张了加上我的一共四张票,虽然不能满足所有人,但至少有四个人能进去不是吗?我们有票,我们知道电影院在哪,我们能带你们去!
宁玉人现身说法,众人有的信,有的不信,倒也有人冲动的说:何必这么麻烦,照我说,还是杀了她
万一杀了她,电影院还是不出现呢?
谁提的建议,谁去动手,反正我不会动手的,我可不想电影院没进去,反而变成个杀人犯四处逃窜。
都看着我gān嘛?别指望我动手!你们不想当逃犯,难道我想吗?
实在没得选择的话,倒还有人会铤而走险。
但现在有的选择,而且是三个选择毕竟票有三张不是吗?
一线生机面前,谁愿意当那个众目睽睽下的杀人犯,有好处也是大家的好处,但有坏处就是自己一个人的坏处,于是票还没出现,一个个先争个面红耳赤。
停下,都停下。村长仍坐在地上,两个儿子各扶一边,他艰难的站起来,呵斥了好几声,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听他的话,他转头对本地人说,别看了,快去阻止他们。
有一个人上前几步,但看身边的人都按兵不动,于是又退了回去。
村长,算了吧。有一个好心开口,都是村里的财主,何必得罪他们。
村长沉默的看着他们,父辈祖辈说一不二的权利出自于哪里?出自于祭祖仪式,出自于祭祖仪式上出现的人生戏院,但在戏院不再出现的时候,这种权威也就土崩瓦解了。
村民们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个糟老头子,又一个人犹犹豫豫的开口:村长,你我肯定是要老死在这里的,但其他人,还有其他人家里的小孩却还要出去的,想在外面混出个人样,只能投奔这些财主吧?
变了,都变了。村长看着他们,心中一片荒凉绝望,摇着头说:你们怎么都相信她,不相信我?她们都是骗子,母女两个都是骗子,根本没有什么第四幕戏,更没有什么票票
一张票从他面前飘落。
他的视线随之一起落地,看着它轻轻落在地上,漂浮在一片小水洼里。
薄薄一张huáng色的纸,左边盖着一张圆形印戳,印戳里写着入场卷,右边是一个长方形方框,方框中间写着人生电影院。
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人声,雨声,全都消失了。
村长低下头,死死盯着那张票,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看。一个魔鬼似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是宁宁,这个就是人生电影票了。
他转过头去,怒目圆瞪想要反驳,可是一个人却从对面扑了过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别抢!我先拿到的!
嘿,排队买包子啊,还先来后到?
都滚!每年给村子捐款最多的是我,有票也应该归我!
耳听为虚,不如眼见为实。
谁也搞不清楚这票是哪里来的。
但他们都知道,最不可能伙同宁宁一起骗他们的人,就是村长。
所以票突然出现在村长面前,最不信宁宁那套的人都信了,这八成就是宁宁之前说到的:折磨一个人,不管他姓不姓宁,但只要他痛苦绝望,人生电影院就会前前后后,一共向他寄出三张票。
人群在小水洼前挤成一团,挤不进去的人,索xing就挤到村长身边,摇着他的肩膀,对他又叫又骂,恨不得他将剩下两张票立刻吐出来。
呵,狗咬狗。远远看着这一幕,宁玉人冷笑道,然后转头看向宁宁,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了她很久,才淡淡道,你不是宁宁吧,你是谁你怎么了?
宁宁不知道妈妈在她脸上看到了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很烫。
从村子里的人开始争吵开始,她的脸就开始发烫。
不,是面具开始发烫。
宁宁一把将面具掀了下来,触手之处犹如火烧,她被烫的松开了手指,面具躺落在地,雨水落在上面,滋的一声被蒸成了水蒸气,白烟弥漫,越来越大,越来越浓,渐渐滚出白色云雾,将在场的所有人,将整个村子都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