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里,陈煜提过一次,说小汐想来看看她和茉莉,易姚没有点头。陈汐给易姚送过一次短信,只说来看一眼孩子,她没有回复。
但是,易姚知道,前两天,小汐曾来过。趁她在睡觉,陈煜把茉莉抱到客厅,后来又抱回到卧室,易姚佯装不知,天底下哪有父亲不想看自己孩子的呢!
“哥,我知道,我是叔叔,叔叔,就让我看一眼,求你了,从茉莉出生到现在,我还没见过她呢!” 小汐向陈煜求了半天。
小汐抱着茉莉,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儿,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他低声说:愿你今生一切安好,愿快乐幸福和智慧时时伴随着你。这是父亲给女儿的寄语。小汐心里清楚他是不可能随时见到茉莉。
“我说,你还是赶快走吧! 一会儿,姚姚醒了。” 陈煜把小汐撵走了。
今天,陈煜和易姚去给茉莉办了健康卡,还去见了儿科医生。
一个月不能外出,趁着今日天好,出去走动走动,也舒展一下筋骨,易姚的心情格外的好 。
回来的时候,茉莉在小汽车座椅里睡着了,陈煜便把篮子提回了家,放在客厅的沙发边,然后,他就坐在旁边,就这么看着熟睡中的小人儿,嘴里还念叨着:你是我的女儿,我女儿啊! 我的宝贝女儿。
陈煜是一个不能生育的人,如今有了女儿,他多开心多满足。看着看着,他长叹了一声,易姚在厨房里削苹果, “你为何叹气啊?”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没曾想,茉莉跟我是一样的命运。” 陈煜说。
易姚递了一个削好的苹果给他,浅笑一声,说: “她出生才一个月,你就知道她的命运啦?搞得自己跟个算命的似的。”
陈煜望着易姚红润白嫩的脸,这一个月养的,她丰腴了些,又因为做了妈妈,女人味儿十足。
陈煜说:“姚姚,我得坐这儿陪着闺女,不能动,麻烦你煮水沏茶,渴了。”
易姚泡好茶,端到茶几上, “喝吧,也说说闺女的命运吧。” 她调侃他。易姚平时话不多,跟陈煜甚少闲聊,今天当真是心情好啊。
陈煜说: “你没有发现吗! 我和小汐是双胞胎,我的名字是火旁,他的名字却是水旁!”
“啊,是啊,不会是你们母亲要你们兄弟俩水火不容吧!”易姚狡黠地一笑。
陈煜第一次发现,原来易姚也会有说有笑,看到她活泼的一面,他感觉很好,真希望她在他跟前就这样随心随意随性,这是一个太太在她丈夫跟前该有的自然而然的样子,无需特别的修饰装饰掩饰。
陈煜也笑了,他一摇头,说:“当然不是。妈妈说,在我们兄弟出生前,她曾做过一个梦,是水波,她记不清是微波粼粼,还是烟波渺茫。妈妈说:朝为潮,晚为汐,所以我们出生后,就给我取名陈潮,弟弟叫陈汐。 ”
“啊,潮汐啊!” 易姚一叹。
陈煜接着说: “梦中有水就是财,可我们家并不富裕,还很拮据。妈妈给我们取的名字都是水旁,她盼望我们兄弟日后有财,可以过上好日子。 ”
“哦,意义深远吶!” 易姚又是一叹, “那你又怎么会弃水得火呢!”
陈煜叹气, “悲剧啊! 我们兄弟出生后几个月,伯父家的女儿去世了! 那时那个姐姐已经有十岁了,是跟小朋友一起在河边上玩,据说是拣螺蛳抓小鱼什么的,失足溺水而亡。坏时候啊! ”
“哟,真是悲剧!” 易姚捧着茶杯。
陈年往事,陈煜今天说起来已如故事一般, “关键是这个姐姐是伯父家的幺女,姐姐上面有个哥哥,那时那个哥哥就已过世好几年了,哥哥是病故的。这下伯父家后继无人了。大妈的年纪已不可能再生育。伯父和大妈整日以泪洗面日坐愁城。如此,过了半年多。我们兄弟也满周岁了。伯父就跟我父亲提出,能不能过继一个孩子给他。”
“所以,就把你送给伯父了!”
陈煜点点头,说: “大儿小儿都是妈妈身上掉下的肉,妈妈哪里会舍得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我说过我们家境不富裕,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孩子,有些窘迫。反正是去伯父家,不是外人。爸妈就商量着看把谁过继给伯父。 ” 陈煜喝口茶,看了一眼闺女还在睡,又继续说, “我们兄弟俩出生后,我一直都很好很健康,可小汐不行,老是生病,妈妈三天两头带着他去医院。你不知道,小汐小的时候瘦弱的很。妈妈最后决定留下小汐,把我送去了伯父家。 ”
“你妈妈想你怎么办?”
想到妈妈,陈煜的目光便有些黯淡,说: “老实说,伯父大妈真的很疼我,就因为他们疼我,才不许我父亲老是来看我接我。大妈因女儿溺水,所以极不喜欢我名字的那个‘潮’字。我想她是心里害怕,怕水。她非要请个算命先生,说要给我算算,这一算啊,说我命里五行缺火,大妈高兴得不得了,可有正当理由给我改名字了。于是,她把‘潮’字改成了‘煜’字。”
“这个‘煜’字也是很不错的。”
陈煜点点头, “是啊,不错。大妈是个文化人呢。从前是地主家的小姐。”
茉莉醒了,一个月大的婴儿,除了睡就是吃,一醒便是饿了。易姚抱起茉莉去卧室,换尿片喂奶。陈煜便收拾了茶杯,到厨房里做饭。跟易姚聊了这么多,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他们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地说话。他突然觉得这样真好,像一个家,有爸爸妈妈,有孩子,这正是他所盼望的。
茉莉吃着吃着就又睡着了。易姚换了身居家服,坐在床边,看着女儿,低声说: “小乖乖,妈妈可不舍得把你送给别人。”
等到茉莉睡得沉了,易姚才到厨房里帮忙。陈煜说: “你不用沾手了,已经差不多好了。你是不是饿了。”
“还好!” 易姚拿了碗筷,盛好米饭。
“那你小时候一直都见不到妈妈?”易姚问,心生怜悯。
陈煜摇摇头,他给易姚盛了碗排骨冬瓜汤, “隔很久,爸爸会接我回家一趟,在家里待一天,然后就送我回伯父家。”
“你的伯父大妈还在吗?”
“早不在了。我上高中的时候,他们相继过世了,之后,我就跟着爸妈和小汐一起了。” 陈煜说, “所以我说茉莉的命运跟我一样。不过,如果你能一直在我身边的话,那就不同了,对茉莉也好。”
易姚“咦呀”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她的居家服虽然柔软舒服,却是薄了些。她漏奶了。
陈煜见她半边衣服湿了一片,拿了块干毛巾帮她按住,不轻不重,力度刚好。他的另一只手搭在易姚肩上。
易姚本能地想要掰陈煜的手。
“姚姚,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在医院产床上的痛苦和流血。有你和茉莉在,我很满足,我想我今后的生命就是为你们俩。” 陈煜的声音不大,从易姚头顶上飘落下来。他说完慢慢曲下一条腿,跪在易姚跟前, “而你是我唯一心愿。” 如果这算求婚的话,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简单更尴尬更非礼的求婚了。
易姚伸出手抚在他的脸上:这个男人对我够好的,他所求的就是我,可我什么也没有给过他。跟他同住了这么久,对他,我也算了解了。现在的我与陈煜太太之间的差别就是没有同房,可谁知道呢! 在外人眼里有差别吗!
“陈煜,过去,我只为自己考虑,现在不同了,更重要的是茉莉。 ” 易姚说, “你先吃饭!我想去换件衣服。”
茉莉在房间里哭了。
陈煜和易姚两人同时冲进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