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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九,亢龙有悔。
    上邪低眉看了看卦象,收起铜板,朝正站在池塘边喂鱼的青衣姑娘,喊道:“安禅你快看,我把阿奇变成了小奶狼!”
    北冥静立在一旁,糟心地揉了揉眉心,就见自己的未婚妻屁颠屁颠跑到上邪身边,一惊一乍道:“咦,真的,不过这小狼长得真奇怪!”
    “有吗?”
    “眼圈黑黑的,鼻子大大的。”
    “我特意变的,你不觉得很别致吗?”
    “嗯,有点像狗。”
    “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我按照狼的模样变的。”
    北冥嘴角抽了抽,看着穷奇在上邪怀里龇牙咧嘴地扑腾,终于忍不住道:“那就是狗。”
    上邪:“……”
    不拆台,他们还是好基友!
    穷奇扑腾的小腿一顿,转眼就要张嘴咬她,暴躁道:“上邪,把老子变回来!”
    红衣无辜地撇了撇嘴,“你答应今天陪我玩一天的。”
    “我哪天没陪你玩?”
    “可我想要一只狗。”
    “……”
    特么的,他是堂堂上古魔兽,毁天灭地的穷奇,难道还比不上一只狗吗?
    北冥无奈地掐了掐眉心,满脸一言难尽。
    说起来他和安禅如今暂居众神殿,只因两人的大婚将近,安禅为了嫁他也受了剔除仙骨之刑。
    众仙家至今都记得那日行完刑后,北冥抱着浑身是血的小姑娘走下天道台,那阴森冰冷的目光恨不得将他们当场都凌迟了。
    好在有上邪在,叶安禅捡回一条命,只不过彻头彻尾地变成了凡人。
    地府阴气重,不宜于养伤,北冥便将叶安禅安置在了众神殿,自己也臭不要脸地一道住了进去。
    那小肚鸡肠的神君大人看在安禅的面子上,才没和他计较,事后北冥总算知道她不计较的原因——
    后院里,两个没心没肺的傻子追着一只狗满院里跑,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的,这两人一个没了心,一个没了情魄,十分的默契相投,总喜欢做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天啊!上邪,我不就几年没回众神殿吗?你这是养了一群什么?”
    施仇跨进后院时,被满院上蹿下跳的家禽惊得眼皮直跳。
    红衣追狗的脚步一顿,闻声回头,立马抄起块砖头扔向他,恶狠狠道:“你还知道回来?”
    施仇侧身一躲,心虚道:“我不是去找五哥了吗?”
    上邪愣了愣,迷茫道:“五哥?”
    北冥靠过来,适时在她耳畔低语道:“你放心,容五已死,魂魄被我镇压在地狱深处,他找不到的。”
    上邪的眼神一瞬迷茫,一瞬清明,敲了敲微疼的脑袋,皱眉道:“容五?”
    北冥瞧她脸色不对,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一声,“年纪轻轻的,少酗酒,省了把脑子喝坏掉。”
    “……”
    上邪:“我没有!”
    某只在池塘边装死的猪忽然蹬腿起身,“放屁!你昨晚喝了足足十坛!!”
    上邪:“……”
    这一天天的哪来儿这么多拆台的!
    施仇没注意到两人的对话,此刻正在和窗台上的一只鹦鹉对骂,“滚滚滚,窗台是老子晒太阳睡觉的地方,谁许你鸠占鹊巢了?”
    伐檀扑扇着翅膀,昂首挺胸,不甘示弱道:“呸,写你名字了吗?谁能证明是你的地盘?老娘想在哪儿就在哪儿,你管得着?”
    “卧槽,你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泼妇?”
    “你个骚狐狸,敢骂老娘是泼妇!!”
    突然间红衣大吼了一声,“等等!”
    她揉着头,一脸便秘的表情,疑惑地看着众人,“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忘了点什么事情?”
    后院安静了一瞬,仅仅是一瞬,之后……
    施仇:“关老子屁事!”
    伐檀:“关老娘屁事!”
    说完,两人继续掐腰喷吐沫,唇枪舌剑地吵了起来。
    上邪:“……”
    她这人品是都喂了狗吗?
    北冥挑眉道:“你忘记容五是谁了?”
    “怎么可能?我当然记得,记得我遇见容五之后被御皇十二翼追杀,然后跌下山崖……之后呢??”
    为什么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上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流落到原祈国都,然后……后……呃,没有然后了。
    她看向变成狗后正优雅舔毛的穷奇,困惑挠头道:“我是怎么掉进死生之海的?”
    穷奇转了个身,将屁股对着她,冷哼哼道:“喝大了!脚一滑栽进去的!!”
    上邪:“……”
    她觉得她的人生是个传奇!
    ……
    “鬼帝娶妻,生灵避让。”
    北冥让叶安禅住进众神殿是有预谋的,叶氏仙门已经覆灭,冷岳峰如今是一片废墟,故而叶安禅是从众神殿出嫁的,三界头一例,风光无限。
    上邪以长兄的身份亲自送亲,她特意将自己打扮了一番,一袭金丝锦绣的红衣,玉冠挽发,坐在骏马之上,衣袂随风飘拂。
    她本就生得雄雌莫辩,男装更是公子无双、翩翩绝世,一路上旁观迎亲队伍的女仙家皆是羞红了脸。
    “我瞧着,若是哪一日谁嫁了小公子,也是人间一大美事!”
    “可惜小公子历劫归来后,性子就冷了,也不时常见她笑。”
    “唉唉唉,快看,笑了笑了!”
    红衣于仙驹上回眸,弯眉喜道:“顾轻。”
    来人策马跟上她,与之齐头并进,明明神色淡淡的,声音却温柔极了,“嗯。我向天帝请旨,与你一同送亲。”
    “好啊!”
    上邪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满眼都是欢喜,“顾轻你穿红衣真好看!”
    好歹是送亲,他特意换了件简单的红衣,衣袖上的金丝纹绣倒是和上邪身上的很像,这两人瞧着倒像是一对璧人。
    那人宠溺道:“比不上你。”
    送亲队伍是要入冥府的,路上必经过凡间,上邪这辈子第一次送亲,觉得新奇,原本和顾轻有说有笑的,谁知半路上竟然遇见拦路的。
    她看到挡在路中间的元城,脸瞬间就垮了。
    青衣公子一脸颓态,眼睛紧紧盯着花轿,哑声道:“我想见安禅。”
    见个毛线?
    上邪当即就怒了,谁知安禅竟从蹦蹦跳跳地从花轿中出来,高兴道:“阿城。”
    队伍里充当媒婆的月老急忙要把人拦住,“哎呦呦,哪儿新娘子自己从轿子里跑出来的?”
    “不要紧,那我小师弟”,安禅掀了盖头,避开月老跑上前,笑道:“阿城,我昨日去寻你,你不在,过两日便是你生辰了,我嫁入冥府便不能再回仙界,所以这生辰礼……”
    元城见到那凤冠霞帔、美得艳丽的女子,惊艳地一愣,可转瞬眉间闪过阴霾,暗哑道:“你当真愿意嫁他?”
    安禅傻傻地看着他,温和笑道:“当然愿意,我答应他的。”
    这是救元城的承诺。
    “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
    安禅不解地挠了挠头,懵懂道:“我已经忘记喜欢是什么感觉了。”
    元城愣住了。
    “可是我……我……”
    他不记得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只记得安禅临走时将一串檀木珠塞到他手里,说是生辰礼。
    再次启程后,月老摇了摇头,捋着胡须道:“老夫有点看不懂了,这元城小仙君到底想怎样呢?”
    上邪从乾坤袖中掏出一壶酒,在马背上摇头晃脑地喝了起来,“男人嘛,哪个不想功成名就、平步青云?可到那时候再说喜欢又有什么用?”
    月老叹息道:“所以啊,终究是喜欢!”
    “是他活该,仗着安禅喜欢他而已,有恃无恐惯了,现在傻眼了吧!哼!!回头找机会,暴揍他一顿!!!”
    月老眯着眼看她,“你已经揍过了,上次在九霄云殿……”
    “嗯?那次是用鞭子抽,不一样的,揍才过瘾!”
    月老:“……”
    现在的年轻人不仅歪理多,还暴力!
    顾轻瞧她气愤的样子,忽然淡淡开口:“我不想。”
    上邪:“???”
    然后顾轻策马前行,留下某人在原地一脸懵逼,不想什么?
    等送亲队伍到地府门口时,喝了一路酒的上邪已经醉得东倒西歪,顾轻挥臂拦住她的腰,将人抱到自己的马背上,小心翼翼护着。
    某只醉鬼不安分地吼道:“别啊,我也要进地府,我要看拜堂成亲!我要闹洞房!!”
    北冥带领百鬼出来迎亲,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你咋不上天呢?自己身上缺什么玩意,自己不知道吗?地府死气重,你想早死早超生吗?”
    顾轻已经发现,越接近地府上邪脸色越白,他将人揽入怀中才察觉其身子冷得像块冰一样,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撒手,把人牢牢圈在怀里,面露担忧。
    上邪喝多了,才不管他说什么,又哭又闹,死活不走。
    可这话旁人听了就不是这么个滋味了!
    身上缺东西?缺啥?
    送亲和迎亲队伍中的仙仙鬼鬼皆往某人的裤/裆看去,原来是不能人道啊!
    醉醺醺的上邪:“???”
    他们的眼神有点奇怪!还略带猥琐!!
    顾轻一言不发,搂着人骑着仙驹就往回走,他们本就是负责送亲的,送完亲也可以回去向天帝复命了。
    北冥以秘术传音给顾轻,嘱咐道:“回去路上给她渡口阳气。”
    顾轻暗暗点头,目露感谢。
    迎亲的百鬼中崔判官姗姗来迟,鬼帝为了娶亲,政务的事尥蹶子不干了,都交给了他这倒霉的判官,差点误了迎亲的吉时。
    孟婆阿奶挤在一众鬼魂中,抓住刚走来的孙子,激动道:“钰儿,我刚才看到一个红衣小公子,长得很像越人。”
    崔钰一愣,往送亲的队伍里看了看,一无所获,“阿奶,你看错了吧,越人是个姑娘家,怎会是位公子?”
    另一边黑白无常亦在议论。
    范无救一脸诧异道:“你不觉得,方才那位清冷的仙君长得很像顾公子吗?”
    谢必安则是皱眉盯着顾轻远去的背影,“可他好像没看见我们,眼里全是怀中的人。”
    范无救挠了挠头,似乎在苦思什么,“那位红衣公子也有些面熟。”
    谢必安点点头,“眼睛有些像越人姑娘。”
    范无救一拍手,像是想起来了,“哦,那个脸毁了的小丫头,你一说是有些像。”
    谁会想到那毁了容、卑贱可怜的小丫头,会是九重天上最尊贵的神君呢?
    一阵敲锣声打断了四人的私语。
    “鬼帝娶妻,生灵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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