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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氏也想过,直接把真相告诉苏老太太,告诉她程祈宁并不是程子鸢。
    可是瞧着老太太这般痴痴傻傻却一心护着女儿的样子委实可怜,她心里有些不忍,也便没有多说什么。
    眼下行至暮色四合的时分,苏老太太还是赖着程祈宁不让她离开,大有要抱着程祈宁睡觉的架势,这才令赵氏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说程祈宁都是她的女儿,并不是她那个年纪轻轻便遭遇不幸的小姑子。
    婆母缘何成了这般样子赵氏有些头疼。
    程子颐神色郁郁地叹了一口气:我母亲她受了太大的刺激。
    在书房的时候,他听父亲讲了这十一年来侯府的大事,也知道了母亲的病因。
    母亲并不是他游历时所见的那种老儿的痴症,而是因为伤心过度带来的病。
    母亲老来得女,因生产的时候已是高龄,萍姑生下来就算不得很健康,随时都有可能夭折,因而萍姑自小被他母亲当做眼珠子一般呵宠。
    他离开韶京的那年,萍姑只有八岁。
    那算起来,母亲痴病已有六年了。
    他那粉雕玉琢的小妹就这么坠崖身亡,程子颐自己的心底也如同撕裂般痛苦,更何况是他那待女如宝的母亲。
    宫中太医说了,若遇到机缘巧合的时机,他母亲这病还是能好的。
    程子颐很是希望能遇见那个时机。
    而在时机还未到来的时候,他要先容忍着母亲。
    只是让赵氏跟着他一起体谅迁就一下他母亲的话,程子颐说不出口。
    他不愿让自己的妻子受半点委屈。
    当初刚离开韶京的日子那么苦,赵初喜贵为建威将军的嫡女,自小被娇生惯养着长大,跟在他身边过苦日子,一句怨言都没有。
    程子颐本就宠妻如命,这样以来更是半点都不愿亏待了自己的妻子
    目下的状况,倒是让他有些为难了。
    赵氏忽然伸手抚摸着程子颐微皱的眉心,他生得好看,清逸若九天之上的谪仙人,却被这皱眉的动作折煞了身上的仙气。
    赵氏不愿见他为难,弯唇温柔笑了:我只是挂念婆母的身子,又心疼念念,并没有讨厌责备或者厌恶婆母的意思,你别太为难。
    赵氏本就生得娇美,又善于保养,皮肤依旧紧致,面容瞧上去和二八芳龄时并无太大差异,只是目光中多了几分岁月带来的柔情似水,知性温柔。
    程子颐看着她的笑,心头微暖,眉目间舒缓下来。
    又听见赵氏提道:只是今日大嫂看着婆母亲近念念,同我说,日后就让念念假装做子鸢,一直假扮下去。
    大嫂还说什么,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有如此高兴的样子了。
    赵氏口中的大嫂便是那早逝的侯府长子、程子舟的正妻祝氏。
    不行!程子颐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赵氏垂首,怏怏道:长阕,我也不愿,我不愿念念一直做小姑子的替身,一回两回还可以,总不能日日这么下去。
    程子颐重重点头。
    思忖了半天,他终于拿定主意,在赵氏耳边低声窃语道:今日便让我母亲同念念亲近亲近,等她离开了,日后我想法子拦着她遇见念念,遇不见了,兴许会好些。
    赵氏抬眼看向了程子颐,眸中微显挣扎,却是点了点头。
    虽然她忧心婆母的状况,但她还是个母亲,她更挂牵着自己的女儿。
    今日苏老太太看起来精神还算稳定,对念念很好,可是她得了这种奇怪的痴症,赵氏有些拿不准,乔老太太以后会不会伤害念念
    一想到有这么个可能性,赵氏就觉得让老太太接近念念不妥。
    方鹤居内,苏老太太正拉着程祈宁的手,一道在矮榻边坐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苏老太太病了,状若憨儿,说出口的话听起来也傻傻的,毫无逻辑、十分跳脱。
    程祈宁歪头听着听着,理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觉得无趣,小脑袋渐渐开始往下点。
    她又做梦了。
    这次她梦到了更多的东西。
    梦里的她入宫当日被人捆缚在地上辱骂、初进冷宫时为了保护那个不受宠的孩子遭了几十道鞭子、后来一次次被人找麻烦、被人欺被人辱被人踩在脚下
    好狼狈啊!
    程祈宁猛地醒了,眼角湿润润的。
    她放在苏老太太手心里的小手下意识地往后抽。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空气里一股子清新无比的草木湿气,似乎是下过一场小雨。
    苏老太太将她的手紧紧攥住,摸了摸她皙白的脸颊,又将她揽到怀里:萍姑困得睡着了,你在外头,是不是觉都睡不好,做什么梦了今夜娘亲来陪你好不好
    程祈宁身子怔愣了一下,从苏老太太怀里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认出了自己现在是在苏老太太的方鹤居,意识才渐渐从梦中清明了起来。
    她试探着开口拒绝:我想一个人睡。
    苏老太太的手立刻缩了回去,眼里一片受伤:也是,也是萍姑大了,就不愿意同娘亲待在一起了。
    她悄悄抬眼看着程祈宁,额角皱纹深深,满是哀愁:下午为娘同你说了这么多,都无趣到让你睡过去了,你是不是又觉得烦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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