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给男人，给儿子，给孙子盛饭，但是不可能给儿媳妇盛饭。
田氏这种盛饭的习惯，还是从她婆婆手里沿袭来的传统了。
按说，一个有了儿媳妇的女人，是没有必要自己亲自动手盛饭的，但是田氏把这当成了一种权利的象征，那当然就不同了。
周氏上前一步，挤开黄氏，一脸带笑的盛了一大碗饭，双手递给田氏。
“娘，给您。”
田氏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眼皮一耷拉，示意周氏把碗放到了她身边的桌子上。
接下来，田氏并不吃饭，而是盯着儿媳妇们盛饭。
周氏给春杏盛了大半碗饭，又给自己盛了满满的冒尖的一大碗饭，然后一脸讨好的看向田氏。
田氏拿了两个窝头出来，一个碗里放了一个。
周氏一脸得意的看了黄氏一眼，然后和春杏娘俩个，在地上的小板凳上坐下，把碗放到地上摆放着的桌子上，大口吃了起来。
边吃，娘俩个还边把桌子上放着的那一小碗豆角，往自己的碗里扒拉。
除了周氏这个当婆婆的，夏家其他的女人，是不能上炕上摆着的桌子吃饭的。
每天都是炕上放一张桌子，地上放一张桌子，黄氏等人都是在地上的矮桌上吃。
黄氏硬着头皮，拿起了盆里面的勺子。
她明白，婆婆今天是要克扣她们母子的饭菜了。
果然，黄氏刚盛了一勺饭，田氏就沉着脸咳了一声。
这一声咳，就是田氏叫停的信号。
黄氏只得放下手里的勺子，把碗递给了女儿夏雨婷。
夏雪晴再也看不下去了，对着夏小宝招呼了一声。
“小宝，下来。”
夏小宝倒是听话，也不问夏雪晴为什么叫他，连忙放下手里的碗，穿鞋下炕。
夏雪晴领着夏小宝就往屋外走。
“晴儿，你这是干什么去？”黄氏不解的问道。
“娘，我领着小宝去要饭。”夏雪晴脆声道。
夏雪晴话音一落，屋子里的人都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夏雪晴话里的意思。
夏老头放下了筷子。
夏雪晴用眼睛的余光，扫了夏老头一眼，继续道：“娘，你们在地里干了一上午的活儿，结果还不能吃饱，身子这么撑得住？我带着小宝去挨家挨户的要饭，总能让咱们一家吃饱的，再不行我们还可以去外村要。”
夏老头的脸色变得青红交加了。
田氏的脸也阴沉的快要打雷下雨的样子。
黄氏看了公婆一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并没有阻止夏雪晴姐弟。
夏雪晴领着夏小宝出了屋子，仿佛是在和夏小宝说话似的，又道：“小宝，要不我们去镇上要饭吧，听说镇上的书院里有一位老夫子，心地最是良善了，我们一说自己是谁家的孩子，没准夫子……”
“都站住！”
没等夏雪晴说完，夏老头就怒喝了一声。
别说夏雪晴姐弟在村子里要饭，他们家丢不起这个人了，夏雪晴要再真的去了镇上，那就连夏来喜都没有脸了。
关系到他老儿子的名声，夏老头可不敢打马虎。
夏雪晴听到夏老头怒气冲天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只要你夏老头还在乎你那张脸，姐特么的就堵心死你。
“老头子，你让她去！这个死丫头就是故意的！”田氏气急败坏的道。
田氏的话，让夏老头心里一动。
不由的，他就想到了夏雪晴上午的行为。
夏雪晴一上午，就在村子里把他们家的名声败光了。
这还要继续败坏，甚至想要去镇上。
这个孙女，好像自从昨天，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可否认，夏老头也听出来了，夏雪晴虽然语气很天真，但是字字句句都是威胁。
不过，即便明知道夏雪晴是威胁他，他也不得不妥协。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夏雪晴姐弟去要饭。
“是呀，爹，您就让他们去吧，他们爱要饭吃，尽管去要，家里还能省下口粮呢。”夏来财咬了一大口黑面饼，嘟嘟囔囔的说道。
夏老头瞪了夏来财一眼，怒声道：“你懂什么？”
夏来财一撇嘴，继续吃饭。
夏老头看向田氏，命令道：“给她们把饭都盛满，都管饱！”
田氏“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碗蹲在了桌子上，“这日子没法过了！这是造的什么孽呀，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
“住口！”夏老头怒喝，“不想过，你就别过了！让大壮送你回娘家！”
田氏尖利的声音秒停，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夏老头。
就连夏来财咬黑面饼的动作，都停住了。
黄氏拉着夏雨婷，不动声色的往门口站了站。
“老头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田氏又恢复了高昂 的尖叫，“我跟了你几十年，吃苦受罪的，伺候老伺候小，你现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夏老头额头的青筋暴跳，“不是你嚷嚷没法子过了吗？！整天弄的家里乌烟瘴气，不是这个嚎，就是那个闹的，还嫌不够丢人吗？我都没脸出门了！”
夏老头说完，把手里的碗猛地往地上摔去。
“啪！”的一声脆响，饭粒夹杂着碎瓷片四处飞散。
春杏和周氏吓得尖叫一声，站起来纷纷躲闪。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田氏也吓了一跳。
脸色变了变，却不敢在言语了。
周氏拉着春杏，母女两人也是一脸的害怕。
屋子里，没有人敢说话，静的针落可闻。
只有夏大宝，仍然继续吃饭。
“娘，我还饿。”夏大宝把手里的空碗，举向了黄氏。
黄氏看向田氏。
田氏扭过了头去。
“给大宝盛满了。”夏老头沉声道。
“是，爹。”
黄氏连忙接过夏大宝手里的碗，给夏大宝盛了一大碗的饭。
夏雨婷站在屋门口，偷偷对着夏雪晴和夏小宝招了招手。
夏雪晴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不动声色的领着夏小宝走了回来。
她当然不会真的去要饭，不过是威胁夏老头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