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近雪仿佛没有听出他的警惕,淡淡一笑,看向他的身后,“韶华。”
韶华却自他身后探出头来,怔怔看着来人,美目中俱是迷惘,“你是……”
“我姓傅,名近雪。”傅近雪微笑,“你不记得了?”
“傅,近雪……”葛韶华迷茫的重复两声,忽的眼睛一亮,“我知道你,你是容珩哥哥的好朋友,好兄弟!他与我说过的!”想起什么,她不顾身前人的阻拦,竟直直奔到傅近雪身前,眨着眼笑道,一脸天真明媚,“他们都说容珩哥哥藏水里了,我唤了好久他也不出来,你陪我一起去寻他可好?”
傅近雪略略沉默一瞬,涩然一笑,“我也寻不着他。”
“怎么可能?你不是他最好的兄弟么?容珩哥哥说你以前救过他,他也救过你,你怎么可能找不到他。”葛韶华愤愤的道。
傅近雪微怔了怔,目光遥遥落在不远处波涛汹涌的黑水河上,似在回忆往昔,又似想从滔天河水里寻出故人踪影,半晌,他慢慢的道,“我本也想救他的。”
“那你去救他啊!”葛韶华扯出他的袖子,“我和你一起!”
“即便他活着,怕是也不想我去救的。”
葛韶华茫然看着他,“你在说什么?他为什么不想你去救他?他不想活着么?哥哥哪里有这么笨?”
“郡主娘娘!”年轻人急急过来,拦在葛韶华面前,急声道,“莫要再说了。”
他下意识看向面前虽一袭青衣却尊贵无匹的男子,心中不由自主一阵胆寒。
郡主失了心智,天真恍如稚子,可他却知道便是傅近雪反叛大雍投靠北越,一手将大雍数万将士的性命也送了出去,还率领北越精锐默军将赶赴救援的雍王容珩逼入黑水河中,以黑水河水势汹涌,饶是雍王智谋百出,怕也难以逃出升天,而几日之后,傅近雪更是要迎娶北越的护国公主,一跃便要成了人上人,还是北越的人上人!
傅近雪微微垂眼,“佟则?纪王府的人?”
佟则心中一惊,没想到傅近雪居然能记得他这么一个小人物,心中愈发胆寒,面上却不露分毫,硬声道,“我如今姓常。”
“你那常姓兄弟在战场上为救你而死,你决意为他奉养老母,并为他继承宗祠,也在情理之中。”傅近雪声音微顿,看着好奇盯住自己腰间玉佩的葛韶华,微微一笑,将玉佩解下来递了过去,“如今韶华郡主心智未开,衣食住行全赖在你身上,你肩上责任极重。”
葛韶华听不明白,有些百无聊赖的扯着玉佩上的穗花,间或好奇的看着眼前两人,佟则望了她一眼,心中蓦的一软,抬眼看向傅近雪,“傅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你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就是想护着她周全,也想好好照顾你那寡母,北越是敌国之地,你们自然不肯留在此处,大雍乱政已现,韶华身份尴尬,怕是也留不得,戎族偏远气候严酷,不适宜人居,所以你打算去南越,可是?”傅近雪平静的道。
佟则微微抿唇,也不隐瞒,“是。”
“南越地处偏远,但胜在山清水秀,又有天险隔绝,战事鲜少蔓延过去,你选择南越,倒也在情理之中。”
佟则心中警惕愈甚,“傅公子觉得不妥?”
傅近雪轻轻一笑,“可你愿意偏安一隅,韶华也愿意么?她是将门虎女,即便如今失了心智,哪一日恢复了心智,你以为她会庆幸你的选择?”
佟则下意识看向身边依旧一脸懵懂的葛韶华,心中微涩。
他自然知道郡主是人中娇女,若是她如今心智还在,岂还会留在这里,更不会远遁南越,只是……他微微闭眼,“我只能如此,必须如此。”
“如果,有第二条路呢?”傅近雪平静的道。
佟则霍然抬眼。
……
孟初一站起身,长久未曾起身,双腿一阵酸麻,她重又跌坐在榻上,扬声道,“来人。”
一个宫婢快步进来,“见过姑娘。”
孟初一看她一眼,“你是齐王的人?”
宫婢轻轻点头。
孟初一轻笑。
她原本就觉得蹊跷,按理来说,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隆庆帝,按照正常逻辑,她早就被送入牢狱之中严刑拷问,齐王却将她软禁在此处,不仅好吃好喝的待着,连看管的人都是晋王,如今看来,齐王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坐直了身体,“告诉齐王,若想我助他,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姑娘请说。”宫婢轻声道。
“我要去北疆。”
宫婢一怔,“这个奴婢做不得主。”
“我知道你做不得主,去寻你的主子,让他尽快给我答复。”
“是。”
宫婢应声退下,才要离开,就听见身后重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赫然是晋王快步进来,宫婢心中微惊,面上不露分毫,恭敬伏倒在地。
晋王目光微扫一眼,“你是这宫里服侍的婢女?看着倒眼生。”
“奴婢一直伺候洒扫,刚才姑娘唤的急,殿中无人,奴婢就进来了。”
“以后无事不得进来。”
“是。”
“下去吧。”
宫婢慢慢退下,晋王不甚在意的收回视线,抬眼直直看向孟初一,声音里含着一丝紧迫,“陛下的下落,你到底何时愿意说出口?”
孟初一心中一动,“晋王殿下,发生了何事?”
晋王略一犹豫,便迅速道,“我在北疆的探子回报,北疆皇后忽的病重,护国长公主听政,北越默军有调动的迹象,我担心,北僵要有大变,大雍经过前次败事,损兵折将,国力空虚,必须要有人能够坐镇。”
“京中有太子,有齐王,有您,还有献王,还不够?”
晋王瞪着面前神色带笑的女子,咬牙道,“太子半疯,其他人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我还不想大雍陷入内外交困的境地里!除了陛下,谁能掌控全局!”
“晋王殿下,您难道不能么?”